頂點小說 > 沈繁星薄景川 >第2096章 死了
    下了一整夜的大雨。

    守着整座山,如今空氣格外清新。

    只是路上被大雨沖刷處幾道很深的溝壑,裏面還淌着土黃色的水,夾雜着枯枝爛葉。

    孤兒院的門外格外安靜,水流鳥鳴聲在這種時候便格外清脆。

    “……不可能。”

    楚博揚良久才說一句,整個人平靜的有些可怕。

    葉菁芸抿了抿脣,雙手有些顫抖。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信不信由你。”

    楚博揚握着雙拳,呼吸漸漸變得粗重,只覺得整副胸腔一直在壓縮,空氣被一點一點抽走。

    葉菁芸被他的樣子嚇到,內外冷的她控制不住發抖。

    “……我……我走了……我很冷……”

    楚博揚依然站在原地,腦子裏似乎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但是卻似乎又異常清晰。

    清晰到身體裏每一根神經都似乎在用力撕扯着。

    姬鳳眠死了?

    怎麼可能?

    她才十歲。

    只有七八十歲的人才會死不是嗎?

    她最少還有六十年要活。

    怎麼可能會死?

    良久,他突然擡頭看向通往市區的大路,剛剛想要擡腳跑出去,結果卻被院長用力扯住胳膊,低聲呵斥:“楚同學!”

    楚博揚轉頭,院長突然愣了愣。

    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孩子現在這種表情。

    眼眶發紅,隱忍的神色中她有無數個瞬間都覺得他馬上就要全數崩潰。

    然而卻沒有。

    “院長……他們說姬鳳眠死了,不可能的對不對?”

    院長抿着脣,一臉的悲傷和惋惜,“誰都希望這件事情不是真的。”

    楚博揚有些失望。

    他現在想要的,只是一種絕對肯定的答案。

    只是想有人可以告訴他——姬鳳眠不會死。

    “所以我得去看看,她只是被凍壞了,應該第一時間去醫院的,去醫院就肯定沒事了,對嗎?院長?”

    院長頓了一下,看着他那張極力隱忍平靜的臉,有些失神的點點頭。

    但是瞬間又回神,“事情具體會怎麼樣,我會去打聽,你現在先回去。以後沒有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隨便再出孤兒院的大門!”

    楚博揚站在原地,沒動。

    院長無奈,“楚同學,我一直都認爲你和姬鳳眠同學以前是孤兒院最聰明的孩子。我知道這件事情的確給我們不少的打擊,你最好的朋友出事,我也能體諒你的心情,但是,你仔細看看周圍,你打算走着去市區嗎?什麼時候到,你又要去哪裏找到她?”

    楚博揚眸子顫了顫,才終於認清了現實。

    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院長用力將他拉了回去,“我也很關心姬鳳眠同學,所以一定會跟進她的情況,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要再給孤兒院添亂……”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院長嘴裏的亂子,緊跟着而來。

    孤兒院的孩子遭人綁架,另外一個孩子爲救人,摔下了山。

    放在社會新聞這一板塊裏,這件事情的確算得上是一樁大新聞。

    接下來的幾天,可謂是福利院自成立以來,最熱鬧的一次。

    警cha,媒體,集體轟炸,福利院根本沒有安靜下來的時間。

    就算院長和老師們想要隱瞞,都沒有辦法。

    就連孤兒院裏的孩子們,也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姬鳳眠死了,爲了救她一直最討厭的季情,掉下了陡峭的山崖。

    “姬鳳眠真的好可憐,我以前也冤枉她是毀花的壞小孩。”

    “嗯,其實我知道,姬鳳眠她雖然說話很不招人喜歡,但是心思卻不是壞的,因爲壞小孩不會種出那麼漂亮的花兒來。”

    “嗯嗯!壞小孩也不會給我們喫生日蛋糕。”

    “她就是嘴硬,上次她來的時候,我明明看到她急急忙忙從外面跑進來,摔了一個大跟頭,我都聽到很疼很疼的聲音了,可她都沒有哭。”

    “她真的好厲害哦,難過爲什麼不會哭出來呢?”

    楚博揚最近根本無心讀書,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坐在花壇旁,一語不發地照顧着那一罈一天比一天長高的百合花幼苗。

    那些孩子的話,一字不漏,清晰地傳到他的耳朵裏。

    他本不該對這些話有任何反應,可是在聽到他們一個個對姬鳳眠那前前後後截然不同的評價後,他心中的憤怒卻像是鐵爐上燒開的水一般,翻滾着,騰着濃濃的蒸汽,幾乎要衝破他的頭顱。

    是的。

    他是憤怒。

    可是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憤怒。

    他因爲他們前後的態度感到憤怒,所以更加厭惡跟他們同樣的自己。

    也許,他更加不值得原諒。

    他們現在可以那麼天真坦誠的說出對姬鳳眠誤解,甚至抱歉和改觀。

    他們跟她,若非要說交情,也只能說同一個孤兒院裏的交情。

    而他呢,這麼多年,跟她好歹也是近三年的朋友,甚至,她只有他一人。

    到頭來……

    如果不是他,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明明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是他,傷害她最深。

    手中的塑料噴壺被他捏的有些變形,他擡頭,臉色陰沉,波瀾不驚的口氣如今也含着明顯的狠戾。

    “她什麼時候摔到的?”

    剛剛說話的孩子被這個樣子的楚博揚嚇了一跳,躲在了另外一個小夥伴後面,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有些怯怯地回答:

    “就是她前兩天來的下午,那個時候都快上課了,我出來找小情上課,結果卻只看到她從外面跑進來……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摔到了地上,她臉色好難看,好像非常害怕的樣子……可是她摔的應該好疼,我本來還希望她哭出來看她……笑話,結果她只是站起來直接跑到了院長的辦公室……”

    “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她去救那個孩子的時候,那一雙膝蓋層都受了傷,血肉模糊的,還要跪在樹幹上一點點挪過去救人,這孩子,做事真是不給自己和別人留點餘地……”

    說話的是,是上次接到任務追查這件事情的警官。

    楚博揚天生輪廓分明的五官猛然一僵,褐色的眸子像是陡然間裂了一道曲折的縫,轉頭看着站在他身後的男人。

    郝然是前兩天接到孤兒院事件任務的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