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沉魚跟過去看了一眼,黃澄澄的一層堪堪鋪滿了缸底,估計吃不了幾天。
事實上,可能還不夠葉沉魚一頓喫的。
這點糧食根本不夠,而且葉沉魚的嘴早就被月離影喂刁了。不要說是粗糧,連普通的精米都很少喫,全都是精挑細選的出來珍珠米。菜色就更不用說了,五湖西海的特色,精挑細選的食材,最後端上來的東西,皇帝也未必喫得上。
望着缸裏這點米,葉沉魚覺得自己可能得再找點喫的。
她在這邊思考如何能喫飽以及喫好,那邊男孩已經開始收拾地上的木板,試圖將那幾塊木板重新拼成“門”。
葉沉魚想了一會兒,又敲了敲系統無果後,問拼木板的男孩“這裏鬧饑荒,有沒有其他地方比較富庶,有糧食”
最好還有酒樓,可以做好喫的菜。
男孩沒聽懂“富庶”是什麼意思,但是聽懂有糧食喫是什麼意思。他搖了搖頭“大家都沒飯喫,之前還來過好多逃難的人,說是從那邊過來的”
他站起來,指了指北面“那邊也沒有飯喫,而且四處都在打仗,大家都在跑,都喫不上飯。”
男孩又蹲下去擺弄木板,突然啊了一聲“不過淮南王看起來不缺飯喫,淮南一定有糧食”
淮南王葉沉魚聽他說起過這個名字“是來施粥的那個”
男孩猛點頭“對,之前村頭的李秀才說了,淮南王是天降明主”
“他不是王爺嗎”葉沉魚反問,“明主應該是皇帝吧”
“不知道。”男孩苦惱地回想着,“他好像是說之後總之淮南王是個好人,跟着他能喫上飯,當時走了好多人都去淮南軍了。”
“可惜我年紀太小”男孩低着頭,聲音有些低,“不然換了糧食,爹和娘都能喫上。”
他說着說着,就沒了聲音,兩隻肩膀不斷地抖動着。
葉沉魚睜着一雙清澈的眸子看着他,微微有些走神。過了好一會兒,男孩爬起來去堵門,葉沉魚突然說道“我們明天離開這裏。”
男孩扶着木板,茫然地回頭“去哪兒”
“去淮南。”喫酒樓。
“可是淮南好遠”男孩強調道,“好遠好遠。”
“再遠也能過去。”葉沉魚一頓,低頭看看男孩細痩的四肢。她可能需要找一輛馬車。
這個好辦,馬車這種東西她時常搶,知道在什麼地方。
入了夜,男孩蜷縮在木牀上,陷入了熟睡之中。葉沉魚懷中抱着長刀,臨窗而立,如水的月華染了她一身。
系統消失,沒有任務,武學上也遇到了瓶頸。她現在似乎沒什麼可以做的,又似乎什麼都可以做。
總之,先去找一個有東西喫的地方。運氣好的話,路上可以搶點劫匪的糧食財物。然後葉沉魚回過頭看牀上的男孩。她以前是不會管原身身邊的人的,但這一次她不止頂替了原身的身份,還吃了原身的半塊餅。
她得負責,至少不能讓原身的弟弟餓死。
養孩子這種事,葉沉魚是沒經驗的。但是沒喫過豬肉總見過豬跑,葉沉魚推斷,有喫有喝,有穿有住總不會養死的。
葉沉魚一隻手扶上窗沿,輕輕跳了出去,落地之時,屋子裏傳來一句夢囈“姐姐不要扔下軒兒”
男孩的呼吸平穩而綿長,葉沉魚並未回頭,飛掠至遠處。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天邊泛起白色,男孩也揉着睡眼醒了過來。他起來之後,發現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驚慌失措地爬起來喊“姐”
他跳下牀,急急地往外跑,好不容易修好的門被撞得七零八落。剛一出去,他就愣住了,外面不知道何時停了一輛高大的馬車,兩匹駿馬正打着噴嚏,擺弄着蹄子。少女抱着刀,斜坐在馬車之上,正用墨色的眸子瞧着他。
人還在,昨天發生的事情不是做夢。
葉沉魚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發呆,拍了拍身下的馬車,說“過來。”
男孩走過去“我們”
“啓程去淮南。”葉沉魚說道。
男孩有些沒回神“哦”他走了幾步,猛然頓住腳步,往回跑“昨天的米還沒拿呢”
葉沉魚等了一會兒,男孩用抱着一隻小布包出來了。葉沉魚跳下來,將他連人帶包拎上馬車,自己則坐在馬伕的位置上,驅趕馬車上路。
男孩在車廂裏發出一聲驚呼,捧着糕點探出頭來“姐,你知道淮南要往哪邊走嗎”
“先去縣城,找人問路。”葉沉魚答道,看情況可以直接抓個人來趕車。趕車這種活她許久未做了,有些生疏。
男孩點點頭,把一塊糕點遞了過來。他剛剛好奇,把車廂裏翻了個遍兒,發現有一個小櫃子裏裝滿了糕點果脯,好些是他見都沒見過的。
雪白的糕點被捧到葉沉魚面前,葉沉魚沉默了一瞬,說道“下次喫東西前洗手。”看來養孩子,光有喫的還是不行。
男孩乖乖嗯了一聲,小口小口咬着細白的糕點。他從來沒喫過這麼甜、這麼細緻好喫的東西。只覺得在做夢。男孩抓着糕點想,他應當是現在還沒睡醒,說不定他餓得發昏了,這些都是在做夢。
只希望這夢能坐久一些。
馬車駛上大路,飛馳而行,沒過多久就到了縣城。與昨天不同,今天縣城的門閉緊着,外面擁擠了一大羣百姓,有的在哭喊,有的在砸門。
封城了臨近城門,葉沉魚一把拉住繮繩,讓馬車停在人羣之後。她跳下馬車,走到跪坐在城門之外的一個人身旁,正打算開口詢問。
忽地,遠處響起了錯雜的馬蹄聲。葉沉魚俯身的動作一頓,重新站起身,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地平線上只能看見一條延長的黑線,片刻過後,黑線逐漸清晰起來。
那是一支身着盔甲、戴着玄黃布巾的軍隊,正往縣城飛奔,馬蹄帶起陣陣塵土,模糊了軍旗上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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