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無憂天快亮了纔回去。拿了昨天晚上同城快遞送過來的東西，抱着快遞箱子慢吞吞往樓上走。還沒到門口，就看見5072房間門口，蹲了個什麼玩意兒。程無憂走近了幾步，看了看，哦，是個人。光線太暗了。她還以爲是跑進來的狗呢。程無憂抱着箱子，繞開蹲門口牆邊上的人，敲了敲門。門還沒開，地上蹲着的人，動了。或許是熬了一晚上，眼下都是青色，粉底已經開始暗沉，女人原本應該還畫着精緻的妝，不過現在看，未必是精緻。套在身上的駝色大衣只是攏着，還能看見裏面的衣服是個白色的露肩款，隱隱約約能看見鎖骨和項鍊。程無憂察覺到了視線，跟對方對視了一秒，又轉過去，繼續敲門。“你去哪兒了”“你到底在忙什麼忙到下了臺就跑”“活動一結束就沒人影了，你去哪兒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我差點兒報警，你知不知道”“次次都是這樣，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我都不想細數了，你哪次不是才結束就跑了”“沒有人要你做什麼，你多待一秒鐘會怎麼樣”“你到底是看不慣我們誰多看一眼都覺得是浪費時間”“整個晚上你都沒回來，整個晚上你一個人到底是去做什麼了”“你自己看看，看看你這幅樣子，不倫不類，你自己不覺得嗎”“程無憂，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許月氣得臉色紅潤的很，靠在牆邊，盯着程無憂，一番話說得口乾舌燥，舔了舔脣。“不能。”程無憂轉過頭，瞥了眼許月，過了一夜還是豔紅的脣，輕啓，吐出兩個字，又把頭轉回去了。“程無憂，你這樣”“你說完了麼沒有就繼續，不過請你小聲點兒，我要打客房部的熱線；有的話，麻煩你不要這麼盯着我。”程無憂看了眼門上的電話，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機，翻着頁面，打開了“電話”欄。“原來你沒有關機，我的電話怎麼一個都沒有接”許月看着程無憂打開手機，屏幕直接是亮的，根本沒有系統重啓的幾秒鐘等待，覺得自己心肝脾肺腎都疼了“不知道。”程無憂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摁電話號碼。“不知道”許月看着從頭到尾都不怎麼理她的程無憂，有了個大膽的猜測。然後一把搶了程無憂的手機。“許月，你有毛病手機還我”程無憂一手抱着箱子，根本沒想到許月會奪她的手機，剛要去拿回來，就被許月退開幾步拉開了距離。許月直接輸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進去，卻發現，現實的是紅色的電話號碼。“直接拉黑我程無憂，我得罪你了”許月舉起手機，指着紅色的電話號碼，難以置信。“可能，手滑了。”程無憂放下箱子，伸直了一隻手，“還給我。”“爲什麼拉黑我”“手滑。”“這種藉口，你糊弄誰呢”“這裏也沒有第三個人。”程無憂收了手，昨天晚上，她吊着威亞，兩個小時都在天上，後來穿的是“洞洞鞋”出去的，可是，這會兒還是覺得有些難受，半靠着牆，語氣淡淡，一如既往的欠揍。“程無憂你”“我給了藉口，就以爲是手滑，不行麼起碼，你自己還能好受點兒。”程無憂懶得再看，又伸手敲了敲門。“我得罪你了程無憂，你良心不疼麼”許月一臉難以置信，“想當初，你流落街頭的時候”“想當初，你流落街頭的時候，是誰把你帶回去的你身無分文喫不上飯的時候，是誰請你吃了飯你一次次得罪投資方的時候，是誰一次次出面斡旋”程無憂接了話，原本微斂的眼睛，慢慢撩起了眼皮，嘴角也帶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可是，語氣裏都是涼意。“是不是又是這番話”“許月，你累不累我聽着都累了。”程無憂揉了揉耳朵，吐了口氣，“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話，能不能翻翻新”“手機還給我，該幹嘛幹嘛，我沒有大早上吵架的習慣，可是，也有例外的。”程無憂沒了多少耐心，看着和她那時看見的許月幾乎截然相反的眼前人，她快要耗盡最後一絲好脾氣和忍耐力了。“現在嫌我煩了我在門口等了你一晚上你知道我打了多少電話嗎”程無憂懶得理，直接上前奪回來了手機。“你爲什麼等我，你自己比我清楚，別說得好像有多擔心我似的。”程無憂劈手奪了手機，直接對着門上的電話號碼給客房部打電話。“你好，我是5072房間的客人，現在在房間門口，昨天出來沒有帶鑰匙，麻煩你們開個門，就是剛纔去前臺拿快遞的那個，麻煩儘快到，謝謝。”程無憂徑直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口袋裏。“你什麼意思”許月抓住程無憂的手腕，看着對方依舊美豔如常的臉，幾乎找不見自己的聲音。程無憂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對方覆蓋的那一塊附近，隱隱已經白了。“放手。”“你不說清楚，別想我放手你到底有沒有良心程無憂”“別大呼小叫，我還是挺要臉的。”程無憂沒什麼好語氣，直接甩開了手腕上的手。“要臉程無憂，你在跟我搞笑吧你換男人按月份算的時候怎麼不說你要臉你隔三差五跟資本方甩臉子，然後讓我給你收尾的時候怎麼不說你要臉有事沒事兒搞失蹤，你個人的合同都讓我談的時候怎麼不說你要臉”許月緩了緩，直接笑出了聲。“程無憂，咱倆認識這麼久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就，你理解的那個意思。”程無憂懶洋洋看着對面幾乎暴跳如雷的女人，又耷拉下眼皮。“程無憂，什麼叫我理解的那個意思我什麼意思了你知道什麼你我們認識這幾年了，我虐待你了”許月越發覺得好笑，踩着九公分的高跟鞋，到了程無憂面前，明明也就三兩步，可是，硬生生像是走了一段紅毯，搖曳生姿。“程無憂，你別忘了，你是怎麼到這個位置的，沒有我，你以爲呢”許月一根手指擡起了程無憂的下巴，憑藉海拔優勢，打量着眼前這張臉，“真是，好漂亮的皮呢”“對啊，可漂亮了，漂亮到，我可以一個月換一個男友，甚至，只要我願意，一天一個也能排幾年的檔期、漂亮到，一張低像素的照片，我就能提名全網第一美人；漂亮的，我可以仗着這張臉，爲所欲爲。”程無憂撥開那隻手，對方輕佻而又高高在上的作態，像是紮在喉嚨的一根刺，慢慢勾了勾嘴角。“可惜了，你沒有，如果你有，或許，那個陳醫生，會多看你幾眼呢”“我有沒有良心，你不是知道的那種多餘又廉價的東西，我向來沒有，何必反覆的問呢”“我能有今天，不都是這張臉的功勞哦，對了，還有你呢”程無憂像是纔想起來，笑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