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朗猝不及防被踹開了。是真的踹。仰面倒在地上，半天才緩過來，半晌，捂着胸口，一手撐着地，擡起來上半身。“輓歌姐姐。”容朗咳了一聲，恨恨磨了磨牙，這女人等栽他手裏，他非要讓她好看程無憂這時候已經緩過來了，收了腿，曲着剛纔踹過去的腿，一手搭在上面，微微歪了歪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看着容朗，豔紅的衣服，身後是無邊大漠，愈發襯得人豔麗。良久，直到容朗慢慢站起來，程無憂纔有了第一個表情笑。卻更像是嘲笑。明亮的眼，嫣紅的脣，容朗覺得，他看見了大漠的妖。鈍痛的胸口，才緩過來，又不太安分了。那妖跳了下來，黑色長靴踏着黃沙，一步步到了眼前。卻是說，“我不想再重複，這地方沒有醫院，我可控制不好力度。”容朗看着她走遠，又捂住了胸口。這疼，怎麼，還間歇性挺狂的，他要她乖乖跪在他腳下。乖、乖、的我是分割線如容朗所說，他真的幫忙拖車了，彷彿，程無憂根本沒打那一巴掌。一路上，他們都在討論，壓着聲音，一邊感嘆容朗脾氣好，一邊感嘆他們運氣好。程無憂醒了五次，結果被白荼摁了回去。“吶，喫糖。”白荼不由分說，剝了糖紙就給程無憂塞嘴裏了，又給自己剝了一顆，“你別理他們，他們還沒計較你打了容朗呢”“我還踹了他一腳，有什麼問題嗎”程無憂睡眼惺忪，攏了攏身上的大衣，沒搭理後座的一夥人。“沒，我是沒意見的，不過，他們可未必。”白荼瞥了眼後面的幾個人，壓低了聲音，“他們是不知道你還踹了”“等等你還踹了人一腳他咋的你了沒喫虧吧”白荼這才反應過來，打斷頓住，又上下打量着程無憂。“沒。”程無憂看了眼白荼，打了個哈欠，“我睡會兒，到了叫我，謝謝。”白荼嘴裏的硬糖差點兒都給咬碎了，她聽見輓歌跟她說謝謝這還是頭一遭呢據白荼的觀察，輓歌對誰都是那副樣子，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像是個十足十的渣男，客套還是看心情，當然，普遍，她心情比較好，只是，她不搭理人。這謝謝，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人了，白荼真覺得自己是頭一個普普通通的兩個字，硬生生聽得她是感激涕零，縱然她纔是那個被感謝的人。“你剛剛說什麼”白荼不太確定，戳了戳已經抱着一隻大公仔閉着眼睛的程無憂。程無憂瞥了眼，一頭扎進公仔肚子裏，不帶理了。白荼撇了撇嘴，這麼傲嬌嘖。“你怎麼這麼困昨晚幹嘛了”“我昨晚在飛機上。”程無憂沒擡頭，聲音捂在棉花裏，甕聲甕氣的。“空姐不讓你睡”“容朗坐我隔壁。”“然後呢原來你們認識啊我說呢”白荼恍然大悟，拍了拍程無憂的腦袋，“我懂的。”“然後我升艙了。”程無憂擡起頭，看了眼白荼，又趴回去了，“你再說話，就回去跟桑麻坐，不然跟那個什麼暮歌坐。”白荼閉了嘴，她還以爲，只是她不想說話呢，原來是真的沒有睡好慘。暮歌，是新的模特。白荼和輓歌不幹了，自然會有新人頂替上來，漢服本來是小衆圈子不錯，可是，這麼幾年的推廣，也算是有了固定受衆，其中自然不乏年輕漂亮的，“霓裳”是大店，他們招模特，來的人當然不會少，這個暮歌，就是新一批裏面，最突出的。突出到，還沒進“霓裳”，就有三百萬的粉絲。某短視頻平臺的網紅之一，這個，纔是真的網紅據說，她進來當天，銷售額就增長了不少。白荼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她知道，這個暮歌，她是顏值博主，她的短視頻內容，跟所謂的弘揚漢服文化，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是襯托她貌美如花的工具而已。白荼不喜歡她。幸好，合同到期，她就能離開了，倒是不用跟這個人合夥。最重要的是，暮歌，輓歌，白荼總覺得，這兩個名字，像的不止一星半點。白荼看了看還在專心補覺的輓歌，後面暮歌的聲音還在，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直到司機突然剎車，白荼眼疾手快一手扯住輓歌，一手抓着座椅，這才穩住。“王棋，你慢點兒行嗎”白荼看見輓歌還沒醒，努力壓低聲音。“白荼姐姐，我也不想啊，你看，它們突然衝過來，撞到了，那可是殺害保護動物”王棋覺得自己冤枉得很，他好好開着車，結果衝出來一小羣看着像是鶴的東西，他也認不得，不過，這邊的動物，比他都值錢，他可不敢不停“你你慢點兒，輓歌姐姐還睡着呢，天曉得她熬了幾個晚上，讓她睡會兒，到地方了，估計就睡不了了。”白荼看了眼，扶正了人，連帶着公仔都扶了一把。按往常的推算，今天晚上，會有活動。美其名曰，團建。實際上就是一羣人的尷尬，和一個人的狂喜。“好，我明白，你放心吧”王棋當然知道，輓歌姐姐坐前面，就是想避開後面的聲音，安安靜靜睡會兒，他這不是都沒開音箱呢嘛白荼收回手，還沒坐回去，就聽見chua的一聲，前面和後面的擋板被拉開。“能不能好好開車我們差點兒撞死”男人臉上的怒色一目瞭然，瞪着王棋。“我”王棋的話都沒有說完的機會，就被打斷，這次，是女的，七嘴八舌，話一個比一個多。大概都是一個意思。白荼忍了忍，伸手把那顆卡在擋板那的頭推回去，冷着臉，下去了，“看着你輓歌姐姐，我馬上回來。”後座的幾個人緩過來，一個比一個暴躁，除了新人暮歌，一個人嬌嬌弱弱坐在一邊，可是，所有人，都在車廂門被拉開時，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