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想低着頭,看他的手。
那輛摩托車佈滿鐵鏽,傷口不盡快處理,很容易感染。
“顧同學,你冷不冷。”
他的手總是冰冰涼涼,捂不熱。
“不冷。”
溫想轉頭,伸手指着櫃子,“可以打開嗎?”
顧夜西想了想,“嗯。”
不用擔心,酒都藏好了。
應該不會有差池。
溫想看了眼他的手臂,走到櫃子前面,往後拉開。
藥箱是談明留下的。
顧夜西輕輕掃了眼,波瀾不興,“我是小傷。”他知道她想做什麼。
這樣說,是不想上藥。
他怕麻煩。
溫想轉頭,目光深深,光影交錯亂得厲害。
媽的。
想舉手投降。
“顧同學。”淋了雨,她眼睛蒙着一層水霧,看他時很像林間的鹿,教人心軟,“這不是小傷。”
溫想很多事都順着他,這個不。
前不久,一位大好青年死於鐵鏽之手。那大好青年是裴雲親戚家的朋友,爲此,裴雲唸叨了好幾日。
潛移默化,她就記住了。
“消毒很快的。”語氣像在哄小孩,她說,“不疼。”
顧夜西沉吟了很長時間,妥協了。
“隨你。”
她緊鎖的眉頭如釋重負。
這麼開心嗎?
顧夜西走過去,把毛巾掛到她脖子上。
音色清朗,他說,“頭髮擦乾。”
她擦頭髮的時候,他去把地上的粥拿起來,擱在桌上。
“喫過了嗎?”
“尚未。”她來得急,沒來得及。
顧夜西伸手碰了碰,粥是溫的,“怎麼不坐車?”
“坐了,但碰上堵車,我怕粥涼掉,這樣對胃不好。”
他盯着那碗擱放在桌子上的粥,恍惚出神。
溫想擦乾了頭髮,把毛巾疊好,輕聲喚他,“顧同學,你過來。”
聲音溫柔的要命。
顧夜西把手伸回來,老老實實過去了。
門口的風鈴響了,雨聲簌簌,清脆又幹淨,很好聽。
溫想站近一點,低頭看他的手,“什麼時候受傷的?”
他看她的眼色,臉上的表情很乖很溫順,“不知道。”
她心軟,不忍心再說他,“疼不疼?”
“不疼。”
她手伸進藥箱裏,把碘酒和棉籤都拿出來,“手擡起來。”
這個世界上,問他冷不冷,疼不疼的人太少了,她就像一束光,驀然照進來,讓他措手不及,又患得患失。
顧夜西很配合,任她擺弄。
燈光給她周身渡了層金邊,這樣溫柔朦朧的光影,柔和又溫暖。
他的目光一點也挪不開。
溫想彎着腰,“會有些疼。”她動作很輕,用溼潤的棉籤擦拭傷口,“忍不住就跟我說。”
“哦。”
過了會兒,動作停下,她低頭,輕輕吹了吹,“疼不疼。”
不疼。
他面不改色,“疼。”
要臉嗎!
堂堂一個AK的十爺,皮開肉綻了也沒見您皺過眉頭,擱這兒裝可憐。
溫想露出自責的表情,“對不起。”
這姑娘……克他。
顧夜西馬上改口,哄着她,“也不是很疼。”
“我輕一點。”
傷口處理完,溫想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其他地方沒有受傷。
“這幾日不要碰水,也不要提重物……”
“顧同學,你有在聽嗎?”
他應了。
她的頭髮半散半綰,脖子很細很白,遮了些影,很溫婉。
“過來喫飯。”
“我不餓。”她晚上喫的少,不喫也沒關係。
顧夜西看着她,用命令,“坐下。”
溫想很聽話,乖乖坐下。
“等我一會兒。”
他轉身進了廚房,沒多久就回來了,手裏拿着兩個碗,還有雞蛋。
他把粥倒出來,分成兩份。
“選一碗。”
這樣說,是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兩碗的分量差不多,溫想比較隨意的說,“左邊。”
她喜歡上面的圖案。
顧夜西把左邊的碗推過去,然後在前面坐下,給她剝雞蛋。
沒想到,不食人間煙火的顧同學從神壇墜入凡塵了,這副模樣,想給他藏起來。
溫想看着碗裏的雞蛋,很小聲,“顧同學。”
差點忘了,她有點挑食。
“蛋黃挑出來,我喫。”
“哦。”
溫想的餐桌禮儀很好,喫飯的時候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聽雨點搭在梧桐葉上的聲音,非常稀疏。
房間裏有點悶熱。
“熱不熱?”
“嗯。”
顧夜西起身,把窗戶打開,雨滴飄進來,“現在幾點。”
“八點了。”
還早。
顧夜西看了眼窗外,“雨太大,等會兒再走。”
溫想眉眼彎了彎,“好。”
還好,這次沒有趕她。
溫想倒了杯水,放在牀邊,“涼了再喝。”
“哦。”
玩遊戲的時候,顧夜西有點心不在焉,眼皮子偷偷掀了好幾次。
藉着燈光,看見她端坐着,低着頭,在安安靜靜的看書。
“不喜歡?”
溫想實話實說,“看不懂。”
那是介紹槍械的書,看不懂正常。
嘭——
他被一槍爆了頭。
想要生活過得去:【臥槽!你他媽的會不會玩,老子要舉報你】
我是打工人:【什麼垃圾操作,菜雞】
評論區,每個隊友都在罵。
顧夜西站起來,習慣性的踹東西。
咣——
水杯翻了。
聽到聲音,溫想把書放下,起身。
他眼裏閃過一瞬間的慌亂,然後淡定的自首,“牀溼了。”
嗯,她知道。
“家裏還有牀單嗎?”
“有。”
他轉身去拿。
溫想把頭髮全部紮上去,青色髮卡別在後面,乾淨又利落。
很漂亮。
溫想把水杯拿起來,放到邊上,拿起枕頭的時候,她睫毛一抖。
眸間映着的,是一方手帕,還有一個香囊,上面繡了她的姓。
竟是這樣嗎……
顧夜西拿着乾淨的牀單,站在不遠處,“怎麼了?”
“沒。”
她語氣有點奇怪。
顧夜西轉頭,看了眼牀榻,臉色變了,“放回去。”惱羞成怒的那點心思,在心上不要命的造作,“你別誤會。”
已經誤會了。
溫想轉頭,看着他。
怪他。
當時只顧着藏酒了。
“你過來,我們談談。”
“沒必要。”
他眼中的戒備,一層、一層的堆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