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個身,接着睡。
這時,房間的門開了。
沈依人走到牀邊,把被子往下捲了卷,“居居。”
居簡風背對着她,“嗯?”
“活寶,起牀了。”沈依人笑着,輕輕拍他的肩。
居簡風張開眼睛,愣了兩秒鐘,忽然從牀上坐起來,“活寶”他頭上立着幾根呆毛,“你叫我什麼?”
居簡風酒醒之後不會失憶。
沈依人眼角彎彎的,“不記得了嗎?”
“不記得了。”他斬釘截鐵。
這麼丟臉的事怎麼能認?
不能認!
沈依人挑眉,把乾淨的衣服放下,“爺爺他們已經在樓下了,換完衣服快下來。”
“哦。”
他乖乖從被窩裏爬出來,穿衣服的時候隨口一問,“沈南城也在嗎?”
“我哥他昨晚也喝酒了,開不了車。”
居簡風把衣服穿好,“你爺爺原諒他了?”
沈依人轉過身,壞笑的調調有點不正經,“不是不記得了嗎?”
居簡風的動作僵住。
……他居然自爆了!
沈依人笑得很開心,走過去幫他整理衣領,“託我們‘活寶’的福,我爺爺和我哥他們倆的關係緩和不少。”
“不準叫我活寶。”
“我覺得很可愛啊。”
居簡風咬咬牙,反駁,“很幼稚。”
“不會啊。”
沈依人歪着頭,笑盈盈的。
她使壞的樣子很勾人,但她懷孕了,他不能亂來。居簡風緩了緩,轉身去了浴室,等洗漱完,兩個人牽着手下樓。
飯後,居簡風接到一通電話,“喂。”
是顧夜西。
過了幾秒,他的表情變得很嚴肅,“我馬上來。”
跟沈寒節他們打過招呼後,居簡風拿上車鑰匙出門,沈依人暫時留在沈宅,她從小在這兒長大,他也放心。
秦選留了遺書,想在獄中自盡,還好獄警發現的早,現在正在搶救。
醫院,搶救室門口。
居簡風到的時候,顧夜西已經在了。
“情況怎麼樣?”
顧夜西擡頭,看了眼手術室外面亮起的指示燈,“醫生讓我們做好準備。”
居簡風捏了捏眉心,“遺書呢?”
“在警局。”顧夜西已經看過了,他的目光落在地上,聲調緩緩,“沒什麼好看的,寫的都是些廢話。”
“他隻字未提金昌文?”
“不然呢?”
居簡風凝了凝目光,“他自盡前都見過什麼人?”
顧夜西搖搖頭,“沒有。”
寧死都不願透露內情,不是腦子有坑,就是被什麼東西給洗腦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
“這麼多年來,秦選都是獨自一個人經營着古玩店,身邊也沒有家人——”居簡風摸了摸下巴,“你說他爲金昌文這麼賣命,圖什麼呀?”
錢嗎?
可利誘沒用。
這點,顧夜西也想不通。
他去查過秦選的背景,父母早亡,他是家中獨子,早些年靠賣報爲生,好不容易開了家古玩店,有了安身之本,沒道理想不開。
居簡風上前,“裏面的人怎麼樣?”
醫生取下口罩,“已經脫離危險了,但送來時失血過多,意識還沒恢復。”
居簡風窮追不捨,“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不確定。”
醫生稍稍看了眼倚在牆邊的顧夜西,他也看過來,目光散漫,醫生有一瞬間的失神,馬上回神。
太像了,但肯定不是。
等醫生離開,居簡風走到顧夜西面前,“今天,謝謝了。”
“不用。”
顧夜西轉身,丟下一句話,“我說過了,我是在幫自己。”他沒得選,想知道更多關於顧厲、關於他身世的事,就必須搞定燕殊這個案子。
顧夜西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一開門,屋裏很暗,只有沙發旁邊留着一盞燈,他關上門,腳步輕輕走過去,溫想躺在上面,已經睡着了。
顧夜西彎下腰,把脫下來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他的動作很輕。
溫想睫毛抖了抖,還是醒了,“你回來了。”她半夢半醒,嗓音很軟。
顧夜西彎着腰,離她很近,光線是暖暖的杏色,朦朦朧朧,落在她臉上,他眼裏的她也是暖的,像遮了一層半透明的白紗。
“不是讓你別等我嗎?”他伸手把光擋住,輕聲細語。
溫想望着他,眼底的影子很清晰,“我在看劇本。”
劇本在地上,一頁都沒翻開。
顧夜西沒心思和她爭,心都快軟了,“下次不要在樓下睡,容易着涼。”
可是不在樓下,她怎麼知道他回來了呢?
溫想不打算聽他的,嘴上隨便應應,“嗯。”
“我抱你上樓。”
溫想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窩在他懷裏,她很瘦,小小的一團,抱起來幾乎沒什麼重量,顧夜西走樓梯的時候忍不住唸叨,“想想,以後你要多喫飯,不能每次都只吃一點。”
她最近瘦了,瘦得他心慌。
“角色需要嘛。”
顧夜西自己沒什麼職業道德觀,可奇怪的是,他很尊重溫想的……不過尊重歸尊重,他還是心疼,“你本來就很瘦了。”
門沒鎖,只是虛掩着,他側身推開。
“不是那種瘦。”溫想看着他的側臉,耐心回答,“演一個長期被霸凌的孩子,形銷骨立纔有脆弱感。”
顧夜西走到牀邊,把她放下。
枕頭太高了對脊椎不好,他拿走一個。溫想臉在被子上蹭了蹭,雙眼惺忪,“慢慢瘦對身體的損害最小,我知道分寸的。”
顧夜西蹲下來,目光正對着她,“想想,脆弱感不一定要形銷骨立。”
老人病入膏肓是脆弱,青年人失意落魄是脆弱,小孩丟了糖果也是脆弱……但這些人,不一定個個瘦骨嶙峋。
當初的他,也是如此。
許是看懂了,溫想鼻尖一酸,眼睛微紅,“那你呢?”
他眸光越發黯淡。
溫想把手伸出來,握住他的,用掌心緊緊包裹住,她說,“我們顧同學以前吃了很多苦,以後不會了。”
以後她會守着他,守一輩子。
顧夜西笑了。
所以,才說當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