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恰逢夜暖知溫顧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我心甘情願
    出門前就發現了,顧夜西今天特別不在狀態。

    溫想正猶豫要不要問他——

    “想想,過幾天是你外祖母的冥誕。”他就這麼提了嘴,如果忽略掉方向盤上收緊的手指,任誰看了都以爲他很平靜。

    溫想一愣,看向他。

    顧夜西很平靜地說,“我們就不回南杭了,今年在帝都給她過。”

    溫想說好。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忽然安靜下來。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溫想先開口,“不用開進去,靠邊停一下就好。”聲線一如既往地溫和,聽不出異樣。

    顧夜西靠邊停了。

    溫想解開安全帶後去開門。

    “外祖母的事,你現在還要不要知道?”

    溫想的動作一頓。

    顧夜西扭頭,目色深深,“或者,我們可以晚上再說?”其實是他怕了,怕看見她哭,所以一拖再拖、猶豫不決。

    “你,查到了?”她沒轉頭。

    顧夜西從車窗裏看她,看她側臉的輪廓,“昨天回來太晚了,怕打擾你睡覺就沒說。”他主動解釋。

    溫想點了點頭。

    車大概在路邊停了十分鐘,還沒人下來。

    溫想沒哭,但眼睛紅紅的,她仍舊保持着十分鐘前的姿勢,頭低着,“那場事故,我從沒聽她說過。”

    她還一直以爲,外祖母的身體很健康。

    “雖然被你外祖母力挽狂瀾了,但核泄露擱現在都是很嚴重的事。”

    顧夜西看她神色,猜測道,“有可能,是當時的領導害怕事情傳出去造成大面積的國民恐慌,所以才叫人壓了消息。”

    所以明面上查到的不多,但蛛絲馬跡不少,循查過去便見端倪。

    瞞的是普通百姓。

    顧夜西不是。

    他把溫想轉過來,握住她的手,“可能,和夫人真的沒關係。”

    她不說話。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將她扯進懷裏,“想哭就哭,這裏沒別人。”他都準備好了,手足無措的打算。

    她吸了吸鼻子,往他肩上靠。

    像是以他爲支撐,整個人就能鬆懈下來,她也抱住了他,手指攥住他後背的衣服,下意識收緊,“顧夜西,我忽然覺得很慶幸。”

    “嗯?”

    “她這一生,醉心科研,忠於科研,喪於科研。”聲音有點悶,有點抖,很輕,她繼續說,“乾乾淨淨地來,清清白白地走。”

    她沒有死不瞑目。

    顧夜西抱着她,安安靜靜地聽。

    可是,溫想終於哭了,“我真的好想她啊……”

    場面似乎靜滯了好幾秒。

    顧夜西才反應過來,左手託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讓她跨坐在自己上面,右手放在她背上往自己這邊壓。

    “想想,你能做的都做了。”從前他不信命,現在不得不信,“外祖母走的時候,遺憾已經很少很少了。”

    他只想告訴她:溫想,你什麼也沒做錯。

    顧夜西碎髮落於額前,擋住眉眼間的情緒,“……除了,沒見到你。”

    溫想趴在他肩上,沒有聲音地哭。

    “所以,她派我來了。”

    他的聲音比往常還要溫柔,卻不軟弱,聽着很有力量,“車站那時候,不是我護住了外祖母的骨灰嗎?”

    溫想的眼淚一直往下掉。

    “那你是她派來,保護我的嗎?”

    “不是。”

    “……”

    “我心甘情願。”

    從雲層裏透出來的光,剛開始只有一點,後來逐漸密集,這麼細膩深沉,彷彿要驅散世界所有角落的陰暗。

    剛下車,哭過的溫想還不能適應光線。

    顧夜西手掌擋在她眼前,護着她往樹蔭底下走,“前面小心臺階。”生怕她摔倒,手臂緊箍着她的腰。

    光線被樹葉擋住了。

    顧夜西彎着腰,慢慢把手挪開,“好點沒有?”

    斑駁的光圈落下來,落在她臉上,她站在地上,影子也在地上,光圈就落在地面的影子上,隨風遊走。

    溫想試圖把眼睛睜開一絲絲,再一點點張開,剛哭過,她眼底含着一汪水汽,眼角也是紅的,“嗯。”

    “眼睛都哭腫了。”顧夜西摸摸她的眼皮,很心疼。

    不過,比他預計的情況要好。

    似乎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溫想擡頭和他對視,對視了好幾秒,她忽然說道,“你怎麼也哭了?”

    他否認,“沒有。”

    她撫上他的眉眼,好像在自言自語,“那,眼睛怎麼紅了?”

    他說進沙子了。

    這是溫想第一次上課遲到,她喊了聲報告,站在門口解釋原因,中間省略了很多不能說的細節,因爲打擾到別人上課,她說了很多次抱歉。

    老師很通情達理,並沒有苛責她。

    親眼看着她進去,躲在轉角的顧夜西才安心離開。

    顧夜西也遲到了,他不是第一次,早就已經習慣了,不過至少沒有像以前那樣囂張,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進去。

    這節課上的是解剖學。

    講臺上擺着各種各樣的人體器官模型,遠遠望着,怪駭人的。

    “最後一排,坐在最左邊那位同學。”

    顧夜西低着頭看書。

    老師推了推眼鏡,重複剛纔的話,“最後一排,坐在最左邊那位同學。”

    有前排的同學轉過來,是位女同學,見到顧夜西后她震驚了,“同、同學,老師叫你。”一句話,她紅了臉。

    顧夜西擡眸。

    “對,就是你。”

    老師笑吟吟地看着顧夜西說,“等會兒的實驗,你上來做。”明明溫溫和和的,卻沒給人拒絕的機會。

    是把軟刀子。

    顧夜西垂眸,繼續看書。

    前排的女同學適才轉回去,用手碰了碰耳朵,滾燙。

    她手託着腮,開始犯花癡。

    “筆記接我抄一下。”

    “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

    “誒誒,你怎麼了?”

    她終於說話了,“好帥啊!”

    旁邊的人沒聽清,試圖用手背碰她的額頭,碰到了,不燙,“沒生病啊?人怎麼傻了。”她又摸了摸自己的。

    確實沒生病。

    她扯着旁邊的人袖子,扯了好幾下,“哇靠!我後面那個,好他媽的帥!”

    因爲激動,聲音都在抖。

    誰?哪個?

    旁邊的人正想回頭,顧夜西就站了起來,翻開的書自然合上,他站的最高,用目光看過去,最後落在講臺上。

    老師問,“你叫什麼?”

    他溫聲,“顧夜西。”

    老師推了推眼鏡,“顧夜西同學,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