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確定,這聖旨,是真的。
至少從聖旨判斷,宋丁雲就是先皇司馬炎的皇子。
無論衆人多想把這聖旨銷燬,但現在已經遲了。
隨即羊獻容迴避後,衆人又讓宋丁雲脫了鞋襪。
一看,果然。
宋丁雲左腳腳底,有一排七星連珠紅痣。
紅痣色澤鮮豔,位置有序,和夜晚七星連珠的佈局一模一樣。
在泡得有些發白的腳底板上,特別的顯眼,像是人爲點上去的一樣。
宋丁雲看着紅痣,心裏也是一驚。
伸手扣了扣,是真的是痣,不是用什麼手段弄上去的。
來到這裏就一直在忙,檢查過渾身上下各處……唯獨這腳底板,還沒有檢查過。
宋丁雲自己以前也不知道,這具身體腳底板居然有紅痣。
宋丁雲也有些懷疑了,這具身體該不會真是那個已故皇帝司馬炎的兒子吧?
等太醫驗過宋丁雲腳底的紅痣是天生的後,羊獻容主動道:
“單單憑藉紅痣,也不能證明宋丁雲就是先皇的子嗣,不如這樣,先處理了城門口的事情,其餘事情,等以後再說。”
恰逢這時,又有人來稟報,正北門外又出現了一羣氣勢洶洶的胡人,衆人急忙返回正北門。
羊獻容也一路跟隨。
如今形式緊張,誰也沒閒心管什麼後宮干政不幹政。
宋丁雲等人剛返回正北門城樓上,就見城門外,暴雨裏,形成了三軍對峙的形式。
司馬瑋一看趕來胡人的旗幟,驚訝出聲:
“是河西鮮卑。”
“河西鮮卑可汗禿髮推斤不是胡人中最老實的嗎?怎麼他也帶兵來到了這裏?”
司馬顒暼了一眼司馬瑋,揉了一下皺成一團的眉頭,“真是天真,能做可汗的人,能老實到哪裏去。”
“皇叔,他老實可不是我說的,是父皇曾經當着衆人說的,莫非,你覺得父皇還會說錯?”
司馬瑋盯着司馬顒,其餘人也看向司馬顒。
“你……”
司馬顒放下手甩了一下衣袖。
宋丁雲見兩人要起爭執了,翻了個白眼。
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要逞口舌之爭,難怪這朝廷成了這幅樣子,遲早得滅亡,可憐了無辜受難的百姓。
羊獻容看着宋丁雲的反應,擡手捂嘴清咳了一聲,輕聲道:
“五弟,皇叔,還是先解決目前困境吧!”
“皇后娘娘所言極是。”
司馬顒立馬走到城牆邊緣,看着下方騎在馬上戴着斗笠的禿髮推斤,大聲呵斥:
“禿髮可汗,你未經宣召,私自帶兵進京,你是想謀反嗎?”
禿髮推斤一聽到司馬顒的聲音,笑眯眯的大聲應道:
“河間王,好久不見,本可汗可不是未經宣召,你待會兒一看便知。”
禿髮推斤看了眼身邊的侍衛,侍衛立馬從衣襟掏出一卷明黃色的東西舉起。
司馬顒回頭和衆人對視一樣,隨即讓禿髮推斤一個人帶着東西上城樓。
一旁不遠處站在帳篷裏的羯族首領羌族首領,兩人就眼睜睜的看着禿髮推斤單槍匹馬的騎着馬進城了。
羌族首領當即抽出腰間的彎刀一刀砍掉了面前的簡易桌子,氣得鼻孔冒煙的罵:
“禿髮推斤這老兒不是說不參與進來麼,讓他一起來分一杯羹他不肯,原來是早就和朝廷勾結起來了,把我們當羊耍。”
羯人首領一屁股坐下,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我派人聯絡他時,他說他不參與這些,保持中立,如今居然言而無信。”
羯族首領突然感受到大腿有點溼,低頭一看,原來倒牛奶的屬下把牛奶到灑了點在桌子上,牛奶順着桌子流在了自己大腿上。
羯人首領一下就火了,當即起身,怒斥:
“怎麼這麼沒用?倒點奶都會灑。”
左手端着壺牛奶,右手有殘疾的羯人渾身發抖的立馬跪下求饒:
“可汗饒命,可汗饒命啊……”
羯人萬分後悔,早知道拼命也該喫點饅頭的,那樣自己現在也是渾身無力,就不用來伺候喜怒無常的首領了。
“真是太沒用了,又沒有上戰場,你抖什麼抖,本可汗怎麼有你這種族人。”
羯人臉色發白,垂着腦袋不敢看羯人首領。
羯人首領卻被羯人的反應惹怒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腰間的彎刀就往羯人脖子砍去。
“呲……”
鮮血立馬濺了一地。
隨着鮮血落地的,還有羯人的人頭。
人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停在了不遠處一個左手殘疾的羯人腳下,雙目瞪圓滿是驚恐的看着左手殘疾的羯人。
只是右手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手心,血順着指縫流下。
羯人首領向來喜怒無常,最喜歡一刀砍掉對方的腦袋後,在取對方的頭蓋骨做成酒杯用來喝酒。
羌族首領對這樣的場面已經習以爲常了,看都沒有看人頭一眼,看着嚇得呆住的左手有殘疾的羯人吩咐:
“還愣着做什麼,是想和他一起死嗎?還不快把他拖下去處理了。”
羌族首領所謂的處理,就是把人拖到荒郊野外丟了就是。
羯人立馬上前,右手拖着死去羯人的上半身,用只剩手肘的左手艱難的夾着羯人腦袋上的頭髮在自己的肋骨之間,費力的把羯人的身體和頭外拖。
流下一地血跡。
羯人剛走了幾步,人頭落地了,羯人立馬又撿起頭,繼續往外拖。
一旁的羯人首領看着,舉起還在滴血的彎刀就往羯人腦袋砍去,被羌族首領舉刀攔了下來。
羌族首領勸慰道:“消消氣,消消氣,他要是死了。可就只有咱們倆收拾了。”
羯族首領一想也是,便放下彎刀。
“真是個廢物。”
羯人首領沒好氣了罵了句,收了彎刀,端起一碗牛奶就喝了起來,彷彿一旁的鮮血和死人都不存在一樣。
不遠處城樓上,跑到角落的宋丁雲拿着望遠鏡剛好將這一幕收入眼裏。
雖然早已經看過人被一刀砍掉腦袋,但是宋丁雲還是覺得有些手腳冰涼。
這手段,太殘忍,太血腥了。
看着羯人首領殺了人後,彷彿只是殺了一隻雞鴨魚一樣的淡定的喝起了牛奶,宋丁雲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石勺背曾經殺人時的樣子。
都是根本沒有把人當人。
也沒有一絲對生命的敬畏。
彷彿是一頭野獸捕獵一樣,強者生存,弱者死。
誰厲害誰就活着。
根據一旁站着的羌族首領的反應也可以看出,羯人首領以前沒少這麼殺人。
次數多得羌族首領都習以爲常了。
又或者,他也是這樣的。
宋丁雲拿着望遠鏡目光跟着拖着屍體的羯人走。
看着羯人拖着屍體從倒地的胡人羣中路過,一路往營地外的樹林裏去。
沿路的胡人,一個個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像是沒有看到死人一樣。
冷漠得讓人心底發涼。
看着羯人把死去的人拖入樹林後,宋丁雲放下望遠鏡,伸出手任由雨水落在手心裏,陷入了沉默。
宋丁雲一個人在角落發呆,連不遠處禿髮推斤上城樓了都沒有發現。
禿髮推斤一上城樓,就快速掃了一眼城樓上的衆人,多看了角落裏發呆的俊俏少年一眼。
看到羊獻容,禿髮推斤眼裏露出驚訝的樣子。
看到羊獻容頭上的鳳釵,禿髮推斤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彎腰對羊獻容行了個禮,道:
“微臣河西鮮卑禿髮推斤,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羊獻容面露疏離,“禿髮可汗有禮了。”
一旁的司馬瑋忍不住了,立馬問:
“禿髮可汗,你剛說的你不是未經宣召進京的,是什麼意思?”
禿髮推斤看了眼司馬瑋腰間的玉佩,不急不慢的道:
“五皇子稍等。”
禿髮推斤頂着衆人的目光,慢梭梭的從衣襟裏掏出一卷明黃色的布。
掃了一圈衆人後,禿髮推斤最後把黃布遞給司馬顒:
“河間王一看便知。”
看着司馬顒沒動,司馬瑋立馬催促,“皇叔快打開看看。”
司馬顒充耳不聞,深深的看了眼禿髮推斤,沒有伸手。
禿髮推斤直接把聖旨放入司馬顒手裏,然後攤開手,示意司馬顒打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河西鮮卑部可汗聽令,若十七年後幷州出現了一個叫宋丁雲的少年進宮,爾當無條件輔佐此子……”
司馬顒越往下念,餘光看了眼角落的宋丁雲,心越涼。
半響後,司馬顒唸完了聖旨,看到落款處司馬炎的大印,把聖旨交給了一旁的司馬瑋拿去辨別真僞。
司馬顒則是盯着一臉笑容的禿髮推斤。
突然回想起這些年,胡人首領中,其餘首領多多少少都越來越不安分,就只有禿髮推斤表現得一副不爭不搶,十分聽話,一點兒也沒有異心的樣子。
一直帶領者部下安心放牧,從來不去惹是生非,如今天災不斷,河西鮮卑部也從未少過上貢。
原來一切都是僞裝的,在養精蓄銳。
司馬顒冷笑一聲,“禿髮可汗,你可真是好演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