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聲音，穿破漫無邊際的虛空，爲楊燁驅散了內心的陰霾。
“我……沒有錯嗎？”
“對，這一切無關乎於你。”
苦澀的笑容掛在臉上，楊燁以手掩面，淚水自指縫中滲出，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圓點。
半晌，楊燁纔在心底回道：“謝謝你，柳仙師。”
沒錯，這幾句對話，發生在兩個人的心境內。
雲洛運用了蒼穹一派的祕法，潛入了楊燁的內心世界，得知了他的真實經歷，選擇以最簡單的方式解開他的心結。
“無需多謝，你我皆是一介俗人，誰又高貴到哪裏去呢？”
言下之意，誰都擁有愛的權力，愛字本身，無關乎身份、地位、尊卑，乃至性別。
往日之揹負，瞬間，一掃而光。
楊燁支撐着自己的軀體，強行站了起來。
他是楊家的家主，是洛水鎮居民的仰仗，他不能，就此止住，他必須，親手來終結這一切。
凡此種種，由他而起，也應從他這裏結束。
楊燁向雲洛點頭示意，表示無條件配合蒼穹山派的行動。
見此，雲洛心下了然，將目光重新轉移到阿月身上。
阿月的舉動愈發異常，整個眼球都充斥着紅血絲，但她還沒有發現楊燁已經消失不見了。
夜溟幽一直密切關注着前面兩個人的舉動，繼而不動聲色地挪到雲洛身後，低語道：“師尊，阿月姑娘不對勁。”
雲洛挑挑眉，看來，不只她一個人看出來了。
也是，即便人們瘋癲之後會有短暫性的力量爆發，可阿月畢竟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殺死十幾個年輕力壯的成年男子，再怎麼也說不過去。
只要細想一番，心下就有了定論。
說到底，還是妖邪作祟。只是這妖邪，也許比他們想的，還要難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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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覺得，阿月的體內，還有另一個魂魄。
一個，本不該存在的半縷碎魂。
雲洛凝靈力於心神，默然不語，暗中則給夜溟幽傳話：“稍後，行事小心，跟在我身後，斷不可妄用靈力。”
夜溟幽愣了片刻，見柳清歌神情一如既往，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這是高階修士纔會使用的傳話術，自己目前的修爲，還遠遠達不到這個程度。
“好。”夜溟幽極小聲地迴應，心底的某處如枯木逢春，一點點泛起暖意。
“阿月姑娘！”雲洛高聲一喊，成功地吸引了阿月的注意。
阿月幽深的瞳孔直射出嗜血般的冷光：“怎麼，柳清歌你這是認同我的看法了？我說吧，楊燁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
“不！”雲洛淡淡搖頭，“真正可憐的，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你說什麼！”
“哐當——”
隨着女人尖細的怒吼聲，一道狂風捲起，將破廟本就搖晃不堪的兩扇門直接劈裂。
“咯噔——”
幾個膽子小的，一顆心已經不安地上竄下跳，小腿肚都忍不住打着顫。
“柳清歌，你是癡傻了不成？你告訴我，現在躺在地上苟延殘喘的是誰？笑到最後的又是誰？”
話畢，阿月猛地看向身側，卻見原本癱在地上的那個人早已不見了身影，獨留一塊空落落的地方。
什麼！
驚駭襲上心頭，瞳孔驟然放大，阿月四處搜尋着楊燁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目標。
慌亂的情緒爬上了面孔，阿月腦中繃着的最後一條弦徹底宣告斷裂。
“你在找我嗎？”
清朗的男聲傳入耳中，阿月停住了四處搜尋的動作，死死地盯着那抹長身玉立的身影。
“你，你是怎麼在心魔之下逃脫的？”阿月面上盡是難以置信。
楊燁低笑兩聲，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
曾經，那個恣意瀟灑的少年郎又回來了。
猶如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楊燁脣角揚着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我不光逃脫了，還要將你，繩之以法，歸案官府。”
“咯咯咯……”
明明是極爲清脆悅耳的女聲，但卻讓人一陣頭皮發麻，心下顫慄。
“楊燁，癡人說夢也該有個限度。半年時間過去了，我殺了十幾個人，你尚且攔不住，現在……”阿月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嘴角是顯而易見的嘲諷，“你以爲憑藉區區幾個廢物，就能讓我伏法於此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楊燁不羞不惱，“往日，是我護着你，任由你一錯再錯。可現在，你自己犯下的罪，到了該自己承擔的時候了。或者說，該我問你，你以爲這一次，你還能逃到哪裏去呢？”
“咔”一下，阿月被人捏住了自己的死穴。
楊燁所言不虛，之前種種，都是他多番維護，自己才能安然無恙。
如果，他真的和旁人聯合起來，不再爲自己所控，那麼，結果可想而知。
阿月眸子裏的狠戾之色一閃而過，忽然又“咯咯”笑了起來。
“楊燁啊楊燁，你以爲你能擺脫這一切嗎？你知道，你的父母，那兩個老廢物，是怎麼死的嗎？嗯？”
“你什麼意思？”楊燁輕咬脣瓣，眸中閃過動搖。
“呵呵呵，哈啊楊燁。”阿月自認爲扳回了局勢，趁此機會攪亂楊燁的心智，“你終究還是被蒙在了鼓裏，你爹孃，爲了救你，和妖邪做了交換。你的命，是他們從煉獄中拉回來的！”
“你，你說什麼？”楊燁好看的眸子霎時碎成了一片，眸底水汽氤氳，惹人心憐。
“可憐啊可憐！”阿月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得意地欣賞着楊燁失魂落魄的樣子。
“是啊，可憐！”雲洛應和一句。
這沒頭沒腦的舉動，繞是程昱夏，也有些摸不透柳師叔的心思。
阿月目光如箭般射去，不覺間眯起了雙眼：“柳清歌，你到底是什麼立場？”
不知道爲什麼，柳清歌總給她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像是……
天生的宿敵。
“我？”雲洛淡然地一笑，“我又當如何問你呢？白夜先生，你，是何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