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是攻破。
而是被霍英拋棄!
這個出身煊赫的貴族將軍,始終關注着狼煙山戰況,在知道短短三個小時,玄武戰團就戰損百分之八十後,他怕了。
狼牙高地只要被攻破,天封城便是孤城。
被李政宰二十萬大軍圍死,他就是甕中之鱉,死路一條。
於是在身邊袁野、杜伏等人勸說下——霍英就這麼撤了。
拋下了天封城三百萬同胞。
……
句麗大軍順利進城,接着便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展開屠殺。
此次李政宰是得到句麗皇帝南相武祕密旨意的。
至少要殺天封城八十萬帝國之民。
把天封城變成一座死城!
巫神大人將坑殺這些異端產生的怨靈,全數煉化吸收,實力便可以攀升到無限接近陸地神仙的層次。
那時便是李天策親率大軍前來,也擋不住巫神大人!
這纔是句麗蕞爾小國,敢悍然對帝國發動攻勢的底氣!
……
句麗士兵很快殺紅了眼。
單純的殺人,變成了燒殺搶掠、姦淫婦女。
安定祥和、無比繁華的天封城,瞬成一座絕望之城。
血腥的屠殺,很快就到天封書院。
這所書院是李策兩年前拿下天封城後建立的。
江原郡被句麗奪去百年,帝國的文化已經出現斷層。
李策建立這所書院,是要以天封書院爲標杆,讓江原子民,重新接受帝國的文字語言、文化傳承。
爲此李策還請了帝國一位博學鴻儒擔任天封書院的校長。
老先生叫邱浩然,是帝國七百九十三年的狀元,退休後就一門心思做學問,開始編撰字典、精修史書。
李策前後跑了三次,才把老先生請動。
兩年來,天封書院在邱浩然帶領下,欣欣向榮,已經培養了一大批精通帝國文化的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日後都會成爲老師,分散到江原十八州府。
……
天封書院最大的講壇,名爲浩然堂。
七十多歲、老態龍鍾的邱老先生,如往常一般,正在給自己的學生講課。
城破後,書院很快收到李政宰正在屠城的消息,他們沒有選擇逃。
邱老先生召集所有學生,說清楚情況,便開始給自己這數百學生上最後一堂課。
他講的抑揚頓挫、旁徵博引,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說出自己疑問,邱浩然也耐心解答。
每個人的目光都很平靜。
如一羣虔誠的殉道者。
一切都跟平時一樣。
直到一個有皇室血統、叫南相俊的年輕將軍,帶領一隊殺紅眼的士兵,包圍浩然堂。
“將軍,這些人他媽瘋了?不知道我們在屠城、居然還在上課?”
“誰知道呢……”
南相俊蹙着眉頭。
他學過帝國語言和文字,勉強聽得懂邱浩然在講什麼。
“先生,論語里仁篇裏面說,朝聞道夕可死矣,應作何解?”
穿着復古儒生衣袍的女學生、對外面磨刀霍霍、眼睛血紅的句麗戰兵,視而不見。
滿臉認真的問邱浩然。
“朝聞道,這個道,是我們儒家的仁義之道,懂了的道理,就該用自己一生去實踐和捍衛,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邱浩然侃侃而談,聲音溫潤又有穿透力:“孔聖的殺身以成仁、孟聖的捨身以取義,就是對這句話的最好註解。”
說到這裏,他悠然一嘆:“仁是孔聖思想的核心,義是孟聖思想的核心,我帝國儒學博大精深,這兩年來,我只是教你們學會了帝國文字,卻沒來記得詳細給你們解釋經典,甚爲遺憾。”
這時南相熙率領的一隊戰兵,已經走進浩然堂。
邱浩然爲首、所有學生,淡淡瞥了這些屠夫一眼,便又收回目光。
“書讀百遍,經義自現。你們便跟着老師,把這裏仁篇,最後誦讀一遍。”
“子曰:里仁爲美,擇不處仁,焉得之?”
“不忍則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所有學生便開始跟着唸誦。
書聲琅琅,化作一股浩然正氣,傳遍整座正逐漸變成人間地獄的天封城。
南相熙聽着這樣的誦讀聲,看着神經病一樣的傢伙,不知爲何,心中泛起難以抑制的恐懼。
明明這些人,手無寸鐵,只是一羣帶仔的羔羊。
他爲什麼,會感到害怕?
南相熙覺得自己再不能聽下去。
他走到邱浩然面前:“讀你媽啊,去死吧!”
狠狠一刀,插進邱浩然肚子,還用力攪動。
他以爲會聽到邱浩然的痛苦哀嚎。
結果讓他很失望。
邱浩然臉上是殉道者纔有的神采。
並沒有一絲痛苦。
他嘴脣蠕動,以最後的力量,問自己學生:“讀聖賢書,所爲何事?”
“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所有學生開始唸誦里仁篇最擲地有聲的一句。
“朝聞道,夕死可矣,夕死可矣!”
這一刻,天地寂啞。
唯有誦聲琅琅,經久不絕。
“把他們……把他們都給我殺了!全殺了啊!!!”
南相俊瘋狂咆哮。
他感到無比的恐懼。
這些人……
爲什麼就不怕他,爲什麼就不怕手中的刀?!
……
“將軍……霍英逃了……天封城破,李政宰正在屠城,天封三百萬同胞,死傷無算……連……連天封書院數百學子,包括邱浩然老先生在內,都被殺了……”
屠城半小時後,陸長青終於收到消息。
他整個人就都沉寂下來,眼瞳變得血紅。
看了看麾下還剩下的八百兒郎。
沒有猶豫太久,便做了個決定。
他要帶着這八百人去死!
“兒郎們……情況……都知道了吧。”
“李政宰……正在屠殺我們的同胞。”
“本將……決定帶你們去死。你們……願意麼?”
“將軍,我們願意!”
八百兒郎壯烈迴應。
陸長青第三次抽出指揮戰刀、第三次喊出那兩個字:“鐵甲!”
“依然在!”
“先生……長青去死了。”
“若有來生……長青還願做先生的親衛。”
“朝聞道,夕可死。”
“先生……您可知……您便是長青的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