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照睡了一天一夜。
風月給的酒原本就後勁十足，她見着秦照照思慮重重的樣子就知道這丫頭沒睡好覺，有心讓她歇一歇，因此給的酒是有俗稱“一杯一天”的春日醉，這傻姑娘還一次性喝了小半壇，睡一天一夜都是好的。
秦照照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秦府了，姒鬱這回直接帶着聘禮還有醉的不省人事的秦照照一同來了秦府，秦大爺還準備刁難兩句，看見秦照照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一句“臭丫頭”。
秦照照聽不見，她甚至根本不記得喝醉以後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婚事很快定下來了，姒鬱準備充分，一樣不落。小至聘禮單上一件禮品大至嫁衣面面俱到，最終他在身後葉池幾乎是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彎下身子衝秦肅行了個大禮：“原本有些事應該和秦府協商，但阿照沒有母親，所以晚輩斗膽做了一些，若是秦大人有不滿意的地方，皆可言說。”
秦肅和秦家人看着大廳一箱箱聘禮目瞪口呆，他心裏誹謗何止是做了一些。
本來秦照照身份特殊，婚事給秦夫人辦他不太放心，因此姒鬱說婚事定在下月初八的時候秦肅還擔心是不是太倉促，但人家所有事情準備得一應俱全挑不出錯，該有的一樣不少。
秦肅也不太好拒絕，就應下了下月初八的日子。他粗粗一算也就二十來天的樣子，除了秦慈月未必趕得回來以外一切都合適。
不過秦慈月若是回得來未必就是好事。
秦照照睡了一覺就稀裏糊塗錯過了提親，她在牀上氣憤錘了錘牀板，想起來上一次她也見過，就不生氣了。
大約也就跟上次差不多，沒什麼好湊熱鬧的，加上這次她都被姒鬱提了三次親了。
下月初八，和前世一樣的日子。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某種既定的軌跡。
就此，事情塵埃落定。
秦照照接下來就只需要安安心心在家準備了，頭幾天除了第一天她突發奇想去問候了一下萬俏還在她家吃了頓飯以外接着七八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秦夫人自從知道姒鬱送來的聘禮秦肅打算原封不動給秦照照帶過去後氣得嘴都歪了，這樣一來她看着秦照照都心煩也沒心情管她。
本來秦照照還想去見香館，但是風月最近好像很忙，據她說見香館的生意突然出了問題，她忙得焦頭爛額沒功夫招呼她。
所以秦照照就只能在家裏睡覺了。
但是，好日子在第十天戛然而止。
秦靈兒帶着一堆丫鬟嬤嬤進了秦照照的朝陽閣。
她毫不客氣地把秦照照從被子裏拖出來接受陽光普照，順帶絲毫不停頓地吩咐：“去給三姑娘閣裏收拾收拾，這個，這個，都清點好，看看缺什麼少什麼，今日我們出門一同置辦了。”
秦照照還沒睡醒，她扒拉着自己寢被努力睜開眼，看見一堆人在她屋子裏走來走去嚇得一下又跳上了牀。
“長姐，這這是做什麼”秦照照還好昨日衣服穿得完整，她抱着自己把求助的的目光投向門外的方嬤嬤，得到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秦照照：“”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一身淡綠色長裙仙氣飄飄的秦靈兒，可憐巴巴：“長姐”
秦照照哀嚎一聲。
雖然臉上抗拒但秦照照還是在規定時間之內出現在了秦府門口，只不過過程中她任由紅橙在臉上頭上折騰，生無可戀。
這事情前世也有這麼一遭，秦照照上輩子歡天喜地出門累斷腿子回府。她被秦靈兒拖着去了北珏京城大大小小三十多個脂粉首飾鋪子，回來澡都沒洗就爬到牀上累得睡了過去。
總之，不想再有第二次這樣的體驗，何況這些東西姒府一樣不缺。
秦照照坐在車上不斷地打哈欠，腦袋一點一點。
秦靈兒坐得腰疼，她錘錘後腰十分無語地瞥她一眼：“我原以爲你應該很興奮，沒想到困成這樣。”
她只有偶爾同秦照照一起臉上表情才放鬆些，其餘大多數時候都笑不露齒脣角弧度都像經過嚴格測量一樣，背脊挺直姿態優雅端莊，妝容頭飾無懈可擊。
秦照照看着她都覺得累得慌，但她知道秦家嫡女就該是這樣，一舉一動大家閨秀典範，將來纔有可能嫁入東宮再做母儀天下的人上人。
秦照照沒精打采地“嗯”了一聲，有氣無力靠在車窗邊。
秦靈兒低下頭，笑了笑：“恭喜照照，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了。”
秦照照不知道爲什麼感覺秦靈兒情緒有些低落，她猶豫了一下將手放在秦靈兒肩上，問道：“長姐不替我高興嗎”
秦靈兒擡起頭來，把手放在雙膝之上，坐直：“高興，從今以後彈琴的時候就沒人往我窗子扔石頭了。”
不愧是秦肅的親女兒，嫌棄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剛剛醞釀好的悲傷氣息一下子就散了，秦照照默默把手放了下來狠狠在後背上擦了擦。
“長姐，你有什麼喜歡的人嗎”秦照照難得有了點好奇心，興致勃勃問。
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順勢把腦袋枕在秦靈兒大腿上，不出意料聞到一股好聞的花香。
秦靈兒手一顫，丹鳳眼裏閃過什麼，片刻她嘲道：“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麼用呢，反正娘已經幫我找好了夫家不是嗎”
秦照照一不小心就戳到別人痛處，她頓時不說話了。
秦夫人那個性子，萬萬不可能讓自己女兒不進宮的。
秦靈兒伸手把安靜伏在她膝間秦照照的一縷髮絲攏到耳後，慢慢笑了，她笑起來像純白的梅花，帶一點不經意的柔和和骨子裏渾然天成的驕傲，眉如遠山黛，眼含山間水。
有一說一，秦夫人雖然人不怎麼樣但教出來的女兒確實擔得“京城雙姝”的名號。
“沒有怪你，秦照照，長姐很喜歡你。”
是真的，她很喜歡秦照照。
無論是爲了讓她休息不惜砸窗引秦夫人罵的秦照照，還是困到不行卻總陪她練琴的秦照照，還是總跟在她身後長姐長姐叫的秦照照。
一轉眼，小姑娘要出嫁了。
真是有些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