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她老實了,拿了顆蜜餞扔進嘴裏坐回去安安靜靜聽戲。
那姑娘說完之後丫鬟更氣憤了:“女郎這是什麼話,該是他們的錯。”
裘七眉心一跳,心知自家公子已經不耐煩了,於是冷冷看了那主僕二人一眼,在腰間一扯扔下一袋子沉甸甸銀錢。
那錢袋不偏不倚剛好落在那丫鬟身前,她眼神一亮。
那靠坐的女子低咳一聲,眼裏含情:“銀錢倒是其次,便是奴家崴了腳,能否勞煩公子用馬車將奴家送到附近醫館。”
秦照照恨不得拍手叫好,這一句可就是有意思了,她知道暫時擔着溫柔和緩名號的姒鬱不會輕易給女子甩臉色,知道才覺得看熱鬧的心情得到了滿足。
她往後一靠半個身子倚在馬車壁上幸災樂禍。
除了陳伊絮以外的女子她還不放在心上,只覺得好笑,因此也沒有下車的準備。
裘七感受到什麼按在長刀上的手一顫,他聽見毫無動靜的馬車額間細汗就要出來,幾乎握不穩刀柄。
那種如有實感的戾氣環繞在他身邊,讓他有一種時刻都想提膝下跪的衝動。
姒鬱手撫過袖口金線紋路,眼底詭譎。
他沒開口,氣氛一陣壓抑。
“那可不行,我家的馬車憑什麼讓你坐。”
裘七身上一鬆,他微微吐了口濁氣這才能擡起脖子。
那女郎和丫鬟聽見另一道聲音都訝然擡頭,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大剌剌挽住了車上年輕俊美公子的手臂,只是笑意盈盈絲毫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女郎咬了咬牙,不甘心道:“這位是公子的妹妹”
姒鬱視線無聲無息滑過秦照照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彎了彎好看眉眼:“是夫人。”
這稱呼頓時讓那女子面色一白。
丫鬟猛然想起什麼突然大聲:“稍一程也不是難事,我可同你們說了,我家女郎是這京城四公子之首姒鬱公子的表妹,姒鬱公子知道嗎,就是那位富可敵國樣貌頂尖的商人”
那女郎稍稍揚下巴,顯然認同她的說法。
她話還沒說完秦照照脖子就梗住了,她僵硬側目,眼神示意:真是你表妹,看上去長得不像啊。
裘七拼命控制住自己嚮往後看的想法,眼神透着古怪。
公子的表妹
秦照照已經從姒鬱的表情中看出他估計壓根兒不認識這人,不過說起來她從來沒見過姒鬱的家人,萬一這個真的是呢,她剛想問的清楚些姒鬱就喊了一聲裘七。
然後壓着她進了馬車。
裘七得令,冷淡看了那主僕一眼,騎馬準備趕車。
外面那二人還說了些什麼秦照照聽不清,她狐疑地上下看一眼姒鬱:“你真有那麼蠢的親戚”
姒鬱坐得四平八穩擡手給自己倒茶:“不必理會。”
秦照照想了一會:“你最近是惹了什麼人”
不對,要說惹了什麼人的應該是她,秦照照訕訕摸了摸後腦勺,好歹想起來自己之前的問題:“姒府是不是關着什麼人,那日我屋中進了刺客,我瞧着他是來找人的。”
先想想答應聞子簌的事情,琢磨琢磨姒鬱的心思。
姒鬱幽幽看她一眼,輕挑眉梢:“商船扣下了一批南羌偷渡者,剛好和人做一筆往南羌行商的交易。”
秦照照頓時明白他的意思,試探道:“還活着”
姒府水牢兇險,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她之前只對聞子簌保證留下里頭人一條命就是這個原因,她從來沒見過從水牢豎着出來的人。
“阿照想說什麼”
姒鬱拿出張素色帕子伸手將牢牢釘入車壁的箭矢尖部拔下來,聲音低柔發問。
秦照照唯恐露出馬腳,委婉又小心:“我就是想說殺人不好。”
然後她口是心非地補充:“留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姒鬱沒說話,似笑非笑:“阿照心善。”
秦照照心裏一咯噔,差點沒被他這表情嚇得跳起來,艱難:“過獎過獎。”
姒鬱回府之後就去了書房,秦照照回了自己屋裏,一邊走一邊想路上碰見的那個女郎。
想不出結果的事秦照照一向喜歡先放着,她從喬管事那裏得知綠沁這回家裏真遭了什麼大變故,想必有些日子不能回來,就問了一句銀子給的夠不夠。
喬管事連連說公子給了足夠多的銀錢,又問秦照照需不需要挑個機靈丫鬟進內室。
秦照照想了一會兒婉拒了,她實在覺得沒必要那麼多人,再加上紅橙足夠細心做事也妥帖就沒要。
她站在自己屋前望了望地牢的方向,苦惱怎麼能不着痕跡讓姒鬱對地牢裏頭的人稍微好一些。
這一天天的真是愁人。
宣王府。
李玠屋中一片沉苦藥味,他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泛青,幾乎能清晰看見血管走向,華貴紫玉珠鏈鬆鬆搭在上邊似乎也染上了病氣。
有人給他關窗,然後站定:“王爺,失手了。”
李玠並不意外,連着咳了好幾聲,陰翳道:“可摸出他身後暗衛一二”
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商人竟有如此龐大的明暗衛羣,早在一開始他就覺得奇怪,這次刺殺除了敲打一二還有摸摸對方底細的意思。
下首那人搖頭,遲疑道:“那人身輕如燕形如鬼魅,不可追。”
“倒是奇了怪了,一個商人罷了,竟把你們這些宮廷高手玩得團團轉,折了那麼多人不說連對方底細都看不出來幾分。”
李玠毫不留情譏諷,一次說了一大段話讓他喉間很是不適,又連連壓抑着悶咳了一陣子。
下首的人臉色有些不好看,想到什麼:“此次太過沖動,聽聞姒鬱將這件事交給了大理寺。”
李玠倚靠在榻上,嗤笑:“還不是本王來善後,區區一件小事罷了。”
下面的人搖了搖頭,很是憂心:“這件事交給了大理寺少卿,言溫。”
李玠手一頓,手上珠鏈碰到牀沿發出一聲清脆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