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美人夫君是黑心肝 >第68章 長街攔路
    她知道姒鬱想借她分散李玠在秦照照身上的注意力,不過她也有所求。

    李玠像是聽見什麼巨大的笑話,他撐着身子一邊笑一邊咳,瘦到隱約可見青筋的手腕彷彿一折就斷,上面那串顯眼紫玉珠鏈隨着他笑的幅度相互碰撞,在月光下是一種近乎黑色的顏色。

    “陳姑娘當真以爲葉家那小子是本王送進死路的”

    陳伊絮拿弓姿勢分毫不動,她繃緊了右手手臂。

    李玠沒有閃躲的意思,一邊笑一邊還有閒情在馬上悠悠轉過身,意味深長問:“陳大將軍,不如和您的女兒解釋一下,也好還本王一個清白,您說不是嗎”

    陳南的臉剎那蒼白如雪,細看之下甚至可以發覺他手臂繃緊得線條分明凸起,脣瓣都在微微顫抖。

    他低低吐了口濁氣從馬背上下來,在陳伊絮同樣發抖的箭尖前停下,往前走了一步用自己寬厚身子完全擋住了那把弓箭,而後低下頭,那張英武臉上露出一種堪稱柔軟的表情。

    “葉徵的死是我派人做的,阿如,你的箭尖該對準的人。”

    阿如是陳伊絮的小名,一瞬間陳南腦海裏閃過他第一次抱住那個小嬰兒的時候笨拙的動作。

    一轉眼,嬰兒已經由昔日蹣跚學步孩童變成亭亭玉立少女。

    陳南閉上眼,聲音略嘶啞和疲憊。

    “是我。”

    陳伊絮手指一顫,拉開的弓被用盡了全身力氣控制住,她陡然脫力跪在了地上,垂下了頭。

    她和陳南一站一跪,沒有一個人有多餘的動作,像要在深夜裏凝結成一塊永恆琥珀。

    那朵青絲上栩栩如生的素白小花掉了下來,停在陳伊絮膝邊,不過她沒有撿。

    李玠打馬轉身,換了個離開的方向,眼底說不清是憐憫還是可惜。

    姒鬱目光沉沉勒馬。

    葉池被眼前這一幕幾乎驚到忘記了要問什麼。

    他和姒鬱原本在往李玠藏人的府邸趕,前路突然被封死,粗略望去大概有百十來個渾身包裹在黑暗中的持長戟堅硬盾牌的人在長街上一字排開,用身子牢牢堵住了路。

    黑色紗巾將他們整張臉遮住,露在外面的眼睛都是直勾勾又滲人,像黑夜中跳動的鬼火。

    葉池前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一批人,像是長在黑暗中的不死者,數量奇多又前仆後繼。

    那個盾和尋常將士使用的有些不一樣,最上層是一片細密的暗洞,遠遠看去像密密麻麻的蜂巢孔。

    這條街靠近主幹道,大多數人已經睡了,但還是有百姓聽見動靜將窗戶支開又飛速放下。

    不知道從哪裏傳來鳥叫聲,透着某種不詳的意味。

    葉池猛然覺得有些熟悉,他總覺得在哪裏見過或者聽說過。

    爲首沒拿盾,他在那羣黑壓壓的人中顯然是特別的那個,腰間有一塊木質牌子,隔得太遠天色又暗,葉池看不清上面具體是什麼,只能捕捉到右上角一點鍍銀的亮光。

    他擡手做了個讓他們折返的動作,先是恭敬然後循循善誘:“公子,您的路線應該往後。”

    往後是皇城。

    姒鬱來的路上就換了身衣服,此刻寬袖金紋白衣清雋,淺色瞳仁明亮柔和,鼻尖一點胭脂色小痣像美人圖上眉心硃砂。

    他折身向後。

    腰間有木質牌子的黑衣人被遮得密不透風面紗下面色微松。

    葉池卻沒有轉身,他拉着繮繩控制着馬身向一邊讓開路。

    姒鬱挑脣,在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住,突然一揚馬鞭徑直向前,坐下那匹馬吐出粗重呼吸。

    速度太快,龐大的黑衣人羣都明顯僵了一下,眼睜睜看着對方從頭頂一躍而過,收回去的長戟都沒來得及立起來。

    葉池隔着一對人馬嗤笑一聲,心情很好地衝他們豎了箇中指。

    黑衣人:“”

    他們那種試圖攔人的勢頭似乎只是出現了一秒,給人感覺就像是走了個必要的過場,一舉一動都很是奇怪。

    姒鬱離開之後沒有一個人追或者繼續阻攔,他們訓練有素又整齊地消失在周邊,安靜得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葉池朝來的地方回去,心裏一點都不輕鬆。

    他隱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和前世不一樣,又說不清讓他覺得不妥的點在哪裏。

    他臉色沉下來,桃花眼冰涼。

    姒鬱一路暢通無阻直達李玠府邸,推開門看見遍地壯漢屍體微微一怔。

    他在其中一具屍體旁站定,看着咽喉處一擊斃命的約莫一指長傷口睫毛微顫。

    良久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寬袖如流雲展開,上邊金絲銀線一閃而過。

    秦照照被親自送回了姒府,用走的。

    聞丞相紆尊降貴陪她走了一路,灑金紙折傘在手上悠悠開合,玉骨扇柄上雕着精巧圖案,輕裘緩帶眉眼輕狂。

    晚上冷,秦照照打了個寒戰。

    聞子簌在一旁暼她一眼,幽幽:“冷就對了,南羌可沒有這樣的鬼天氣。”

    說完他將扇子別在腰間,負手體貼道:“本相給你一點時間,五天之後南羌的人會從水路離開北珏,做個正確的選擇。”

    秦照照吸了吸鼻子,陡然有些鼻酸。

    事情已經變成這個鬼樣子了,真是要人命。

    聞子簌對她從吞下那顆藥開始一直鎮定到現在沒有任何哭鬧的表現再一次深深表達自己的疑惑:“你不怕死”

    迴應他的是秦照照十分有靈魂的白眼。

    聞子簌停住,覺得有趣,上上下下將她從上打量到下,託着下巴饒有興致看了一圈又一圈。

    秦照照湖藍色長裙已經皺巴巴的,她乾脆將礙事的裙襬打了個結,只穿着襪子毫不顧忌地踩在滿是灰塵的地上,一邊走一邊想事情,走神的時候還會踢起一陣灰。

    聞子簌默默離遠了點,想起來南羌宮中一舉一動都像是被量尺衡算過的女官在他面前大氣不敢出的唯唯諾諾樣子。

    他停下來,眉梢一挑,眼波流轉間黑如點墨的瞳仁裏魅色橫生。

    “下次見。”

    秦照照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有氣無力招了招手,對他看也沒看他,心情沉重。

    她覺得這人腦子也有病,她一點都不期待下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