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第五倫伯魚 >第254章 大預言術
    “《左氏傳》雲,隕石,星也。吾軍中有善占星者,夜觀天象,預言數月之內,或將有星隕於昆陽左近……”

    王邑將第五倫的書信翻來覆去看了兩遍,瞥了眼一臉老實的竇融:“周公,這當真是第五倫的信?”

    “正是。”

    “汝何時收到?”

    竇融稟報:“五月初一,吾等尚在洛陽之時,送信之人來自河內。下吏初時以爲是胡言亂語,沒當回事,直到今夜星隕……”

    算算時間,寫信起碼也是四月份,第五倫回朝的路上,此子居然提前一個多月,預言了昆陽的這顆流星隕石?雖然今夜隕星不像秦始皇時落在東郡那顆一般驚天動地,地上甚至沒啥痕跡,但確實挺亮眼。

    如王邑也很喜歡讀的《左傳》中一樣,多敘鬼神之事,預言禍福之期。還不是模棱兩可的胡謅,極具體的事情也能經由占卜準確預測。雖然時間寬泛,但地點、事件沒錯,莫非第五倫身邊,真的有卜楚丘之類的能人?

    另一處讓人不解的地方,在於信中讓竇融小心的劉秀,難怪竇融南下期間反覆提及劉伯升之弟,但被劉秀攻取的幾個縣都輕鬆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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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融再提醒道:“數日前有人遁走去了定陵、偃陵,故不可不防。”

    “吾知之。”王邑也沒太當回事,畢竟他們現在佔盡優勢,星星是落了,但只要不是砸自己頭上,說成是對進攻有利,反而能激勵士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然而到了次日天明時,又發生了一樁奇怪的事。

    “變天了。”

    竇融沒睡好,剛出營帳就發現了情況,天氣陰沉,遠處還有一大層清晨的濃霧,居然聚集在一起,被風推攮着朝新軍緩緩飄來,不知是風忽然緊了還是爲何,猛地加速,狀如山倒,當營隕下!

    一時間,新軍營兵統皆驚愕伏倒,儘管霧氣觸地後很快就消散,但仍讓士卒們議論了好一會,年紀大的人都搖頭說沒見過這咄咄怪事。

    竇融倒是暗暗思索:“此事第五倫信中也沒說,看來他亦非事事都能言中啊。”

    諸將讓卜者一算,確實不是吉兆,王邑卻讓人改卜:“我得星兆,何故不吉?速速改成吉兆!”

    然後又讓人將此事和昨夜星隕結合在一起宣傳,好騙得士卒力戰,在朝食之後,便令大軍向前推進,開始了對昆陽城的總攻。

    然而前頭仗纔剛打起來,從容敲鼓指揮的大司空王邑,卻迎來了他本該在常安的兒子,侍中王睦,以及王睦攜帶的皇帝制書。

    “父親!”王睦是數日前從常安繞道藍田、弘農,以驛騎日行兩百里趕來的,幾天幾夜沒閤眼,一頭跪倒在王邑面前,都沒力氣念,顫抖着將制書交給他:“京師出了大事。”

    “五月二十四,第五倫在鴻門將兵叛逆,兒出發時,叛軍已取灞水以東,兵鋒直指常安!”

    “什麼!?”

    此事可比什麼星隕、大霧都更讓王邑震驚,一時間竟愣住了,雖然他對第五倫不善,但說好的友軍忽然跳反,任誰也沒法淡定。

    “我早就看出,第五倫若狀有反相,可惜陛下偏喜歡他!”

    王邑屏退旁人,默默看着王莽的詔令,聽着兒子哭訴第五倫的叛逆行徑,連攻城指揮都顧不上。

    眼看前頭的部隊再努把力就能先登了,可後續部隊的進攻命令卻遲遲沒下達,校尉們面面相覷,惹得前線的竇融縱馬回來請命。

    可他不來還好,見到竇融的濃眉大眼,王邑卻猛地想起那封信,以及第五倫做的預言,這莫非也是早有預謀?欲亂己方軍心?竇融是其同夥?

    第五倫遠在關中,大司空縱手握三十萬大軍,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只指着一頭問號的竇融,喝令道:

    “將竇周公,抓起來!”

    ……

    “周公啊周公,原來汝早就與第五倫暗通款曲,快說,第五賊除了令汝在我軍中散播謠言,妄談天象,譽敵恐衆,還讓你做何事?”

    竇融徹底傻了眼,叫屈道:“大司空,我一無所知啊,究竟出了何事……”

    “事已至此,還敢欺瞞於我,枉我二十年來,一直將你當兄弟相待!”

    王邑失望透頂,也不容竇融辯解,只揮揮手讓人將他押下去關起來。

    將軍畢竟是將軍,王邑雖然不是什麼名將,倒也沒有六神無主,而是先假裝無事發生,讓士卒攻城依舊,令人代自己指揮,他則思索起來。

    “難怪今早有霧如山行蔽地,莫非就是第五小兒叛逆之兆?”

    現在王邑面臨尷尬的情形,一路猛攻推到高地,忽然驚聞家被偷了,岌岌可危……你回還是不回?

    兩難,兩難啊。

    皇帝在制詔中,顯然是希望王邑立刻飛回去鎮壓第五倫的,據傳詔的兒子說,西邊將兵十萬攻擊魯陽關的大司徒王尋已經撤兵了,魯陽在西邊,比昆陽早一天接到詔令。

    竇融已不可信任,王邑一時間竟無人能商量對策,只能問兒子王睦

    “汝以爲,常安能撐多久?”

    王睦不知兵,哪說得清楚,只道皇帝手邊還有北軍六校數萬人,就算打不過第五倫,守住常安個把月應該沒問題吧?你看宛城的嚴尤、岑彭,以區區數千之衆,狐疑之城,愣是頂着十萬叛逆圍攻近半年,不也撐住了麼?

    誰也想不到,常安撐得還沒昆陽久。

    王邑只負手沉吟,若他擁有野心,手下三十萬之衆尚在,進退頗爲自如。

    他是“五侯”子嗣,王莽的堂弟,也是最早一批追隨他的人,打斷骨頭連着筋,與新室一損俱損。

    王莽大概也怕他不歸,在詔令裏罕見地不自稱“予”,而如此說:“軍師外破,第五倫內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復遠念郡國,欲呼弟與計議。”

    “我年老毋適子,欲傳弟以天下!”

    不知道第幾遍讀這句話,王邑是且喜且悲,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君辱臣死,兄有難,弟焉能不助?陛下啊陛下,何以言此?”

    他也算爲新室建立嘔心瀝血,此刻捫心自問,任王莽如何雪藏,自己對堂兄的忠心,卻無半點悔改。

    “回,必須回!”

    王邑做出了抉擇,只是三十萬人啊,還在攻城,怎麼撤是個大學問,許多敗仗就發生在撤離期間。

    他有個想法:“我且不宣揚此事,而是讓後軍準備撤退,前軍繼續攻城,等奪取昆陽關後,屠戮賊衆,留數萬人守,以絕追兵。如此即便綠林賊破了宛城,也會被此地阻撓一些時日,在我回師掃平第五倫期間,尚能確保洛陽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