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第五倫伯魚 >第288章 西望王師
    第五倫故意將“右相“空懸,對這個位置有想法欲好好表現的不止是景丹,還有任光。

    昨日的軍議,第五倫猛誇耿弇,讓他去做什麼“大包抄、大迂迴”,聽上去蠻新鮮也挺中小耿心意,讓他連未能搶到主攻的怨惱都忘了,但在任光看來,此事頗爲玩味。

    “從臨晉之戰起,大王每逢大戰,就頻頻讓萬脩爲主將,一來是看重其較爲穩重,應了兵家的’以正合’,但或也是爲了讓萬脩多立功,好在軍中壓耿氏一頭。“

    別看任光平素敦厚,心裏卻對“魏國”的政治勢力有自己的劃分。

    “左相耿純自不必說,魏王姻親,左膀右臂。”

    “太僕耿弇,定渭北立了大功,拜爲車騎將軍。”

    “御史大夫景丹,與魏王相識最早,然卻做過耿氏之臣,與耿伯昭關係很近。”

    “還有廷尉彭寵,本是廉丹敗將,爲耿純所救,隨之入魏。”

    任光一算,發現有耿氏背景的人,居然佔了第五倫草臺班子的三分之一,比重有些大了,卻又不能不用。

    “故而,空懸的右相,應不可能再用與耿氏相關之人。”

    所以他猜測,景丹應該會在御史大夫位置上多做一段時間,反觀自己,卻更有機會躋身相位!

    和其餘人不同,任光這南陽人孤零零來投第五倫,幾乎沒有任何背景和朋友,看上去是劣勢,殊不知,卻成了他最大的優勢。

    再加上他乃是嚴尤舊部,近日第五倫亦得知宛城已陷,嚴尤自盡殉新之事,傷心了許久,還爲嚴尤戴孝,私下沒少找任光談他那位執拗的兵法老師。

    孤臣、能說私話、每個提議都簡在王心、不貪權,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放在相位上啊。

    當然,這只是任光自己的想法,已使得他做治粟內史工作時,頗爲賣力。

    任光聽說過一個漢時故事,那漢文帝剛繼位後,詢問右丞相周勃:“天下一歲決獄幾何?天下一歲錢穀出入幾何?”

    結果周勃這大老粗一問三不知,汗出沾背,愧不能對。

    而當漢文帝又問左丞相陳平同樣的問題時,滑頭的陳平明明知道,卻說道:“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穀,責治粟內史。”

    丞相是總大略,而作爲九卿,是負責具體事務,這復了最初名號的治粟內史,其實就是漢時大司農。因爲王莽亂來,“錢”已經幾乎無用,暫時不必考慮,任光需要關心的,只剩下谷了。

    目前任光手裏有兩樁大事:秋收事宜和軍糧運輸。

    眼下是七月中,再過一月便能割粟麥,而第五倫的計劃是,在秋收前必須拿下河東!

    軍糧來源不必發愁,第五倫之所以敢把太倉糧食給常安人分了,是有底氣的。

    擊敗田況後,他們在渭河畔華陰縣的京師倉,繳獲了數十萬石糧食,夠大軍喫半年,任光已組織田況的降兵及師尉人力,車載船運,將糧食送到風陵渡、蒲坂關兩處——第五倫已經調撥了參加過臨晉之役的兩萬人過來,各佔一渡口,對河東虎視眈眈。

    然而第五倫卻將南方交給萬脩等人,他自己則跑到了相隔數百里的夏陽縣(陝西韓城),眺望對岸。

    大河太寬了,非普通水系所能相比,而渡船數量有限,一次僅能送千餘人過去,若頂着敵人主力強渡,前鋒將遭到半渡而擊,仰攻河岸必然損失慘重,若無法建立橋頭基地,便無從搭建浮橋,接應後軍,渡河必將功敗垂成。

    而水文條件好,能搭建浮橋,供應大軍渡河的地方,秦、晉之間無非是四處:蒲坂、龍門、風陵渡、茅津。

    風陵渡、茅津在渭南,蒲坂、龍門則在河西。

    蒲坂是和平時期關中與河東往來的第一選擇,但如今王尋將浮橋燒了,還駐紮大兵防備。

    隨行而來的“少師”竇融目前還沒有具體的職務,更像是第五倫帶在身邊的“顧問”,他說道:“兩百年前,西魏見漢軍集於西河,陳船欲度臨晉,遂以大軍至蒲坂對岸抵禦。”

    “而韓信則乘其盛兵蒲坂至時,伏兵從夏陽龍門渡,破其偏師,襲安邑,西魏遂破。”

    渡河的工具正由任光、宋弘等人於各地蒐集,陸續送到前線,第五倫聲明什麼都要,除了船隻、木筏外,還讓人以新秦中的法子製作羊皮筏。

    而另第五倫最感興趣的,還是當年韓信所用,本地人逃荒用來渡水的“木罌”。

    當地人向他展示了此物,利用夏陽附近出產釀酒的大陶缶,用繩子綁在一起,再以木頭夾住,叫作“木罌缶”,這一個罌缻的浮力,可以載重數人絕無問題。

    第五倫親自鑽進去試了試,陸地上還好,在水裏時經常得一邊漂一邊往外勺水,除了甲兵和木槳外,還得帶個瓢。因爲形狀太怪,方向也不太好掌握,要是運氣不好,能漂到下游幾十裏去,除非水性好心理素質強的人,否則絕對乘不了。

    看來韓信當年的戰略,乃是以“特種部隊”登陸奇襲敵軍後方啊。

    但那一仗不太好複製,王尋也不是傻子,那麼著名的戰例擺着,不可能不防,龍門渡亦安排了一支重兵把守,加上其兵力較多,奇襲能否湊效不得而知。

    “大王,七月水大。”

    有人打了退堂鼓,提議道:“不如入冬前水小些再攻。”

    黃河水啊,什麼時候都大。第五倫不同意,綠林已控制武關,其主力隨時可能進入關中,誰知道會不會因爲飢餓對渭北開戰。留給他們的時間,頂多一個月。

    而就在第五倫縱馬,帶人沿着河岸巡視之際,卻瞧見水裏有東西在飄。

    當然不是王八,而是第五倫剛試過的木罌缶,是從對岸一處無人看守的地方下水,往西岸飄來。

    上頭的幾人拼命用小木槳划動,或許是大缶泡水太久開裂,瞧着竟是越往西劃越往下沉,到最後竟沒了影子,只剩下幾個人赤膊艱難遊動了!

    好在第五倫立刻讓人划船過去接應,等這些人被救上岸後,爲首的竟是被第五倫西入常安幹大事時,以“傷病”爲由留在河東的魏地舊部,趙尨!

    “將軍……大王!”

    趙尨全身都溼透了,兩個多月前,第五倫未慮勝先慮敗,讓他帶兩百人找藉口留於河東,奪個小渡口不成問題。

    可萬萬沒想到,王尋的大軍竟一口氣開進河東,每個渡口都放了幾千人,趙尨等人頓時沒了機會,今日冒死渡河,卻是要向第五倫稟報河東狀況。

    他引着一同西渡,差點被淹死,剛吐了半肚子黃河水的士人過來:“此人名叫楊茂,乃是河東汾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