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下來。
樓天寶到了壽康宮前, 與門口的護衛說了一聲,對方便進去通報了。
不一會兒,壽康宮的管事太監小云子走了出來,他忙將樓天寶帶進去。
小云子讓樓天寶不要驚訝也不要慌張, 看過娘娘後就立刻離開。
樓天寶皺眉。
看小云子的神情, 謝佩的情況似乎不太好。她在心裏默默過了一下物品欄裏的道具, 看看是否有可以幫助她的。
進了門, 樓天寶看到了好幾重半透明的紗, 罩在幾道門邊。
小云子在旁說“大人您就在外見見吧,娘娘身體不適, 正在薰艾草呢。”
薰艾草樓天寶記得,薰艾草有寧神的功效,能撫平燥鬱,驅趕蛇蟲鼠蟻, 安胎養神。
她問“娘娘不是才懷身子麼你們是沒伺候好”
一旁的宮女與小太監臉色一下白了,小云子忙說“不是不是。真不是我們這些下人伺候的問題。”
“天保哥, 你進來說話吧。”這時謝佩在裏喚道。
小云子在外說“娘娘, 太醫不許外人入內。”
謝佩道“天保哥不是外人, 他是我哥哥身邊的人, 我和他一起長大的。”
謝佩執意要見, 小云子也阻止不了, 只是他要跟進帷帳裏, 樓天寶便多看了他幾眼。
裏頭的謝佩躺在牀上,披了一件毛絨毯子。
樓天寶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妙。這才幾月份, 謝佩就披帶絨的毯子了, 說明邪寒入體, 她抵擋不住。
樓天寶忙走過去說“這是怎麼了不是纔剛懷上嗎”
照顧謝佩的姑姑名叫玉瓊,是謝佩從府裏帶出來的人。
她說“娘娘也是最近才覺得不舒服的。”
身後的小云子咳嗽一聲“是上週起身時突然發作。”
玉瓊見他插話,便說“雲公公,剛剛娘娘說想喫杏子,你找人去要了沒怎麼又空手進來了。”
小云子道“纔剛想去找人,行到門口就見胡大人來,這不趕回來通報麼。”
“娘娘饞得緊,快去找人要些吧。”
樓天寶看向小云子,正巧看到小云子瞥她。
小云子說“等胡大人回去吧,咱們宮裏人少,我現在離開,不太方便。”
這人有點不對勁。
樓天寶想了想,起身說“那我先告辭了。我這兩天出宮一趟,去找點好的民間方子回來。你讓太醫看看合不合適,合適的話,就煎一點喫。”
謝佩感激地說“多謝天保哥。”
“謝什麼。”樓天寶嘆了一聲,“如今宮裏只有你在,我也算你半個哥哥,當然要多照顧你。”
這話竟然讓謝佩的眼眶紅了。她是個情感豐富的姑娘,樓天寶的話勾起了她想家的情緒。
樓天寶沒在屋裏停留。
她出門去,找了個偏僻的茅房,取了隱身符出來貼好,再一次原路返回,回到了壽康宮。
樓天寶站在門廊上,等小云子出門去御膳房了。她纔再次跨入門內,掀開簾子進入內室。
謝佩正在咳嗽,玉瓊擔心極了,但她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謝佩卻搖搖頭。
她緩慢地說“不用了。這個孩子我可能和他無緣。”
玉瓊嚇了一跳“可不敢這麼說娘娘,這是皇上的頭子,您可要多多注意。皇上也說了,若是男胎,等出了月子,就給您晉皇貴妃的位置。”
謝佩聽到這裏,忍不住苦笑。
“皇貴妃爲什麼就不是皇后他不過是想給孩子一個名分罷了唉,爲什麼我要入宮,要是他不邀請我,我也不會跟着他走。”
玉瓊在旁擔驚受怕的,謝佩說的這些話,要是讓寧帝聽了,保準會生氣。
她連忙勸了好久,還給皇帝說了許多好話,什麼“寧帝長得好看一點不虧”也說出來了,樓天寶的臉皮直抽抽。
謝佩不想和玉瓊多費口舌,揮了揮手,讓她下去。
玉瓊帶着滿臉的擔憂離開了內室。
等她退出去,樓天寶這才走近牀榻,走到謝佩的牀頭,再次確認之後,小心從懷裏抽了一隻紙鶴出來。
這是傳音紙鶴,來自孟浩。他給自己留了好多,但這個東西飛着有點慢,樓天寶平時不太喜歡用,比起紙鶴,還是用飛遁符直接跑來得快捷。
但是,紙鶴也有可以用的地方,比如這個時候。
樓天寶寫了一張紙條,放在了紙鶴上,接着就在謝佩的面前,將紙鶴放到了她膝蓋上。
謝佩本在咳嗽,張眼閉眼只是,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通紅的千紙鶴,她嚇了一嚇,小臉白了一半。
過了片刻,她見紙鶴沒有動,這才伸手拿起了紙鶴。
樓天寶站在她身邊,等她默默看完。
她要觀察謝佩的反應,要是沒問題,她纔會離開。要是有問題,她就要立刻使用遺忘寶具,讓她忘記這一切。
謝佩看完,有兩顆淚珠從她的眼角流出。
她將紅紙鶴收起來,又小心從牀上下去,將那小紙條拿到外面的香爐裏燒了。
看到這裏,樓天寶放心了。
她在旁看着謝佩小心翼翼地挪回牀上,蓋好被子毯子,抱着手臂發呆。
唉。
樓天寶和她生活過幾年,看她就像看小妹妹一樣。
如今她雖然懷上了皇帝的孩子,還晉升妃位,但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她大概知道賢王對自己的態度了,內心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賢王對她和謝允,的確是二般樣子。
樓天寶又看了一會兒,等玉瓊端着藥進來了,她才離開謝佩的壽康宮。
她快步走着,內心爲謝佩捏了一把汗。
那張紙條上留着一行小字,是她給謝佩留下的一點希望。
她寫的內容是“當你不再愛寧帝時,放飛它”
樓天寶看得出,謝佩對寧帝有感情。
她的感情很複雜。她的確是喜歡寧帝的,但又因爲家人,無法和他統一立場,且言語之中還透露出她知道寧帝只是在利用她。
謝佩是自己走入了圈套裏吧。
她把自己困在圍城裏,樓天寶只能幫真正想突圍的人,強硬帶她離開,她只會埋怨自己。
樓天寶覺得自己的心腸變硬了。浸泡在長久的朝堂生涯中,她的思維也有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