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嗎？”
顧恆生的這句話是那麼輕緩，卻是猶如天沉下來了一般，讓整個顧府庭院都充滿了悲意。
韓瑞安就這麼冷峻的盯着顧恆生，良久良久，纔開口回答道：“在這個世上，我最信的人便是你。”
“我知道。”顧恆生心底一咚，面容肅穆的點頭道。
“我恨你，因爲你永遠都不知道這幾個月來我所承受了什麼。”韓瑞安慢慢的緊住了右拳，眼簾中似乎又浮現出了那猶如地獄般的一幕幕，沉聲道：“但是，我卻沒有資格恨你。”
“對不起，小安。”顧恆生合了閤眼眸，第一次感覺有些話卡在喉嚨無法說出口。
韓瑞安自嘲的搖了搖頭，不以爲然的迴應道：“你讓我真正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我應該感謝你。”
顧恆生聞言，沉默了。
整個庭院內，只有瘋老頭兒如無人般的自顧飲着美酒的聲音，似乎痛快不已。
一會兒後，韓瑞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左肩，再次凝視着顧恆生，開口道：“我，還能夠相信你嗎？”
這句話，猶如利箭般刺入到了顧恆生的心底深處。話雖樸素，但是卻摻雜了無比鋒利的利箭，是那麼的令人感到窒息。
“自然。”顧恆生暗暗的沉了沉心，鄭重的點頭道。
韓瑞安看着顧恆生的鄭重模樣，身上的戾氣慢慢的消減下來，然後冷峻的輕笑道：“那便好，這一次，你給我上的這一課，我會牢牢的記在心裏。在這個強者爲尊的世界，終究得靠自己。”
聽着韓瑞安領悟到的感觸，顧恆生卻不知爲何的升不起一點兒的欣慰，有的只是無形間兩人的疏遠感。
顧恆生慢慢的合上了眼眸，只能夠接受這個事實。若是能夠重來，顧恆生依舊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因爲這個世界就是那麼殘酷的，他不希望韓瑞安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嘿嘿……咦！小乞丐，你是誰？”
此時，瘋老頭兒彷彿才發現自己旁邊站着的韓瑞安，打了個酒嗝的嘿嘿問道。
韓瑞安慢慢的順着聲音低頭而去，便看到了坐在地上邋遢至極的瘋老頭兒，也看到了在其身旁的許多酒罈。
“韓家世子，韓瑞安。”韓瑞安沉吟了片刻，漠然回答。
“沒聽過。”瘋老頭兒撇了撇嘴脣，然後看着自己身邊空了的十幾個酒罈子，擡頭看着韓瑞安，咧嘴問道：“你喝酒嗎？”
“不喝。”韓瑞安不明所以的眯了眯雙眼，輕輕皺眉的冷聲說道。
“嘿嘿……我喝。”瘋老頭兒的笑容一咧，緊盯着韓瑞安，其中的意思已經在明顯不過了。
韓瑞安轉頭看了看顧恆生，眼眸中的意思大概是在問這個瘋老頭兒是誰。
“依他。”顧恆生瞥了一眼瘋老頭兒，對着韓瑞安告誡道，沒有多言。
韓瑞安深深的凝視了顧恆生一眼，沉了一口氣，然後纔對着一旁的瘋老頭兒說道：“過幾天，我將家裏的好酒都給你送來。”
“真的？”瘋老頭兒渾濁的雙眸中迸發出一道精光，似有些期待的咋吧了下嘴脣。
“嗯。”韓瑞安輕輕點頭。
“咦！你怎麼只有一隻手？”聽到韓瑞安過幾日給他酒喝，瘋老頭兒有些熱情的走過來了幾步，然後盯着韓瑞安空落落的左衣袖，抓着腦袋的疑惑問道。
“砍了。”經歷過一場噩夢，韓瑞安現在極爲的惜字如金。若是想讓韓瑞安在回到當初，恐怕難比登天。
沒辦法，人總歸是需要成長的。只不過韓瑞安付出的代價，有些大罷了。但是，這也可能是韓瑞安最爲寶貴的機緣了，他將不會在渾渾噩噩的度日了。
因爲韓瑞安承諾給他很多美酒，倒是讓瘋老頭兒很有興趣。
“拔劍，殺人。”韓瑞安漠然迴應。
“劍？”瘋老頭兒聞言後，有一種興奮感涌動而起，脫口而出：“爲了拔劍就砍掉自己的手？你這麼弱，要不要我教你啊？”
聞聲，一直凝重沉默的顧恆生都不由得轉頭過來，看着瘋老頭兒。
“你會劍？”韓瑞安眯着雙眼，質疑的沉聲問道。
“不會。”瘋老頭兒直接搖頭，然後捧着懷中的酒罈飲了一口。
“那你教我什麼？”韓瑞安冷淡問道。
“嘿嘿……我會喝酒。”瘋老頭兒聽着韓瑞安的問話，低頭看着自己懷裏的美酒，咧嘴笑道。
不禁間，瘋老頭兒繼續自顧自的飲起了美酒，不顧他人的存在。
看着瘋老頭兒的模樣，韓瑞安也懶得在回答了，而是轉頭看着顧恆生，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要修行，變強。”
經歷過幾個月的地獄生活，韓瑞安真正的蛻變了。他不在想着遊耍嬉戲了，只想要修行變強，那樣才能夠屹立於這個殘酷的世界上。
“小安，跟着他，是你的機緣。”
顧恆生剛剛可是聽到了瘋老頭兒欲要教導韓瑞安，着實讓他詫異了一會兒。要知道，瘋老頭兒是連顧恆生的靈魂都感到危險的存在，其來頭絕對不小。
“跟着他？一個老乞丐？”韓瑞安皺起了眉頭，轉頭凝視享受着美酒的瘋老頭兒，無法理解。
“你信我，就聽我的。有些事情，日後你會明白的。”顧恆生不想多解釋，因爲即便他說了也無濟於事，反而還會讓瘋老頭兒改變主意。一切，順其自然便好。
韓瑞安胸口一沉，沉吟了道：“好，我信你。”
顧恆生看着韓瑞安空蕩蕩的左衣袖，暗暗的嘆了口氣。骨肉已斷，經脈具損，已經再無半點兒修復的可能了。
也許，這是韓瑞安自己的造化吧！就當是他磨礪蛻變的一個代價吧！
“弟子韓瑞安，拜見師尊！”
韓瑞安依舊很是相信顧恆生，他直接拋棄了一切的身份和內心的芥蒂，朝着瘋老頭兒雙膝跪地，叩首拜道。
既然顧恆生要他跟着瘋老頭兒，那麼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因此韓瑞安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拜師了。
因爲，韓瑞安想要變強！迫不及待的想要修行。
“你誰啊？”瘋老頭兒迷迷糊糊的反問道，想來是忘記了之前和韓瑞安的對話了。
“回稟師尊，弟子，名爲韓瑞安。”
韓瑞安極爲恭敬的回答。
“你有酒喝嗎？”瘋老頭兒撓了撓頭，低頭看着周圍空空如也的酒罈，對着雙膝跪地的韓瑞安問道。
“有，明日弟子便給師尊送來美酒。”韓瑞安沉了一口氣，咬住了牙關，堅信顧恆生不會再騙他了，強逼着自己對瘋老頭兒保持尊敬之意。
“嘿嘿……好。”瘋老頭兒嘿嘿一笑，期待道。
看着這一幕，顧恆生便知道這一份緣，瘋老頭兒怕是和韓瑞安結定了。往後如何，就要看韓瑞安自己的機緣了。
況且，有着顧恆生在一旁的看守着，不會讓韓瑞安誤入歧途的。
“小安，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