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將軍戰死邊疆,舉國哀悼。
這一年的年末,顧承軍躺在冰冷的木架上,回來了。
顧蒼全身打顫的輕輕撫摸着顧承軍身上的盔甲,眼眸中泛起了層層淚光,嘴脣煞白的悲慼之色難以掩飾。
尚依瑤聽聞顧承軍戰死,大悲而病,如今都還躺在牀榻上未能甦醒。
顧恆生現今十二歲,已經是天風國皇都中數一數二的紈絝少爺了,風頭極盛。原本顧恆生帶着一些家丁護衛在城中浪跡時,忽然得知生父逝去,屍體而歸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趕了回來。
“爹……”顧恆生望着冰冷閤眼而睡的顧承軍,泣不成聲。
顧承軍……今生,我的生父。
在軀體內的真正意識,見證着這一切的發生,無法做任何的反抗和改變。因爲,這些都是他內心深處的記憶,已經成爲事實的畫面。
第二年,春,顧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披甲出征疆域,天驕蓋世,卻也難以逃脫冰冷的利刃襲殺而來,英年早逝!
同年,夏,顧恆生的生母尚依瑤,接連得知親夫雙子而逝,心病纏身,相伴而去。
一時間,整個天風國顧家都被一層陰鬱充斥了,昏暗的壓迫得無數人喘不過氣來。顧蒼老爺子在這兩年間,頭髮全都變白了,整個人顯得蒼老了許多倍。
破障幻心陣中,隱藏在茫茫大霧之中的顧恆生再一次感受到了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全身都不禁抖了一下。
“我的心,真的是無缺的嗎?”
“若是無缺,爲何當初我弱冠恢復記憶之時,要將年少時所經歷的事情埋藏在心底呢?”
“父親,母親,大哥和二哥,都相繼逝去了。這麼久以來,我都不敢勾起年少回憶,是害怕了嗎?”
“爲什麼我弱冠之時才能夠恢復前生記憶?倘若我能夠早一些懂事,也許就不會讓這一切發生了吧!”
“而現在的我,只是一個見證者一樣,只能夠看着這些事情再一次的發生,卻無能爲力。”
在顧恆生的眼眶中,兩行清淚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滴在了大陣之中,不知消失到了何處。
幻境之中,顧恆生的畫面又是一變,他目送着自己的親人永遠的沉睡在了墓穴之中。然後……顧恆生便依舊沒心沒肺的四處胡鬧,沒有半分身爲將門世子的緊迫感和責任感。
當顧恆生十五歲時,又一件事情發生了,讓顧家徹徹底底的陷入了悲痛和暗淡的地步。
鎮守於雁行關的血雄將軍顧憂墨,在大戰之中身受重傷,雙腿落得個殘疾!
這一刻,整個天風國都寂靜了,沉默不語的望着顧家。
顧蒼老爺子的頭髮,越來越白了,他有些愁思了,迷惘了,疲憊了……
老爺子看着顧家僅剩的希望顧恆生,夜夜難眠的悲痛着。將門犬子,承載了顧家上下希望的三公子,整日都只會胡鬧和惹事,難堪大用。
“恆生,我已經和翰林院打過招呼了,明日你便去那裏學習,爭取能夠混出頭來,在朝中混個一官半職。”
這一天,顧老爺子終於忍不住了,將顧恆生叫到大廳來議事。
想當初,顧家大廳內坐滿了人,可如今,只剩下顧老爺子和顧恆生可。而雙腿殘疾的顧憂墨,則是終日將自己關在深院,再不出來。
“老爺子,算了吧!我可不想去那種地方,無聊的很。”顧恆生滿不在乎的撇嘴說道。
爺爺,對不起……
真正的顧恆生意識只能夠見證者這些,默默的在心中唸叨一句,將顧老爺子蒼老的模樣深深印在了心底。
“你!那裏臭小子想幹什麼?這也不做,那也不學,你以後該怎麼辦?”
顧老爺子大怒,恨鐵不成鋼的大拍桌子而道。
“老爺子,不還是有你在嘛,怕什麼。”那時候的顧恆生,沒心沒肺的嬉笑着回答。
“臭小子!你要是不去翰林院學習政事,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顧老爺子猛然站起身來,怒斥的沉聲低吼道。
“你想讓我變得和二叔一樣的話,你就打斷我的腿吧!反正說什麼我也不會去的。”顧恆生有些怕的倒退了兩步,下意識的說出了口。
轟隆!
聽着顧恆生破口而出的這句話,顧老爺子不禁回想起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老淚欲要縱橫而下,全身發顫的跌坐到了椅子上。
“爺……爺爺。”顧恆生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想要解釋。
只不過,等待顧恆生的只是顧老爺子的雷霆大怒的咆哮:“給老子滾,有多遠滾多遠!”
他只是想要讓顧家最後的繼承人有點兒出息,真的……有這麼難嗎?
顧老爺子不求顧恆生能夠扛起顧家的將旗,只希望顧恆生能夠憑藉自己的本事好好活下去。等到顧老爺子百年逝去之後,顧恆生也不用落得個顛沛流離的下場。
可惜,此時的顧恆生,無法理解顧老爺子的苦心,只知道流連於煙柳之地的玩耍和胡鬧惹事。
“是,我馬上就滾,老爺子你別生氣。”顧恆生知曉顧老爺子正是生氣之時,不敢再逗留片刻了,立馬就離開了顧家。
當時的我……真的好混蛋哪!
爺爺,你又老了幾分,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多了。
破障幻心陣中,顧恆生看着“自己”所做的混賬事,還有今生親人的一個個逝去,心中不由得一緊,有些疼痛。
大陣之中,顧恆生見證了顧蒼從一位壯年到蒼老的過程,知曉老爺子肩膀上的擔子比誰都重。
在某一刻,顧恆生都想要強行破掉大陣,讓自己迴歸現實。因爲,他不想在回憶今生的事情了,他喉嚨緊住了。
道心無缺,便是要直視一切和本心,不可逃避。
年少之時的回憶,一直被顧恆生封存了,不敢掀開。如今,在劍尊獨孤殤的提點下,顧恆生終究是掀開了這一角回憶,讓自己心中的一絲裂縫漸漸縫合了起來。
幻境之中,顧恆生離開了顧家之後,便直接來到了京都最爲繁華的地方,百夢樓。
聽聞百夢樓在前段時間來了一批很美的姑娘,顧恆生早就想要見識見識了,便直接來到了樓中最爲雅靜的閣間。
“待我靈魂道傷復原後,我便回來。”
見證着回憶中的畫面,真正的顧恆生只能夠在內心默默的自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