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隨着顧恆生急切的想要捕捉到眼前一閃而過的劍意，他覺得記憶在飛速的流失，越來越模糊了。
爲何會這般模糊？那是極致永恆的劍意嗎？
顧恆生在腦海中不斷的推演着，一次又一次，根本模仿不出那一縷劍意的神韻。
其周身四方出現了虛空裂縫，皆是推演劍意所導致的。用盡了辦法，顧恆生都沒有找到通往劍道之路深處的道路。
最後，顧恆生朦朦朧朧的看到了一道身影，那是恨天劍仙的影子。
顧恆生看到了自己身爲恨天劍仙的過往，既熟悉、又陌生。
“神魂遊離，這是要牽引着我去哪裏？”
顧恆生合着雙眼，身體一動不動，可心念卻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十萬餘年前的歲月痕跡，顧恆生看到了有一箇中年人抱着正處於襁褓的嬰兒來到了湖畔，自言自語着：“孩子，你家族大難，父母族親皆慘死。我當年承你悟家一份人情，只能夠護你到這兒了，希望你機緣深厚，可以安穩長大。”
“哇……”襁褓中的嬰兒哇哇大哭了起來。
“孩子，你悟家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名字斷然不能夠再用了。往後的歲月，你便叫做紅塵吧！悟紅塵。”
中年人將襁褓的嬰兒慢慢放到了碧波清潭旁邊，臉上閃過一抹神傷。
嬰兒是誰？
恨天劍仙，悟紅塵。
中年人將嬰兒放在了湖邊，負傷而離開了。
“這是誰家的娃娃扔在這兒了？”
不久後，一名年若九十的花白老頭兒走到了湖畔，將襁褓嬰兒抱在了懷裏。
這一幕幕很清晰，顧恆生的神魂不由自主的飄舞到了嬰兒的體內，看到的東西便是嬰兒的視角。
雖然顧恆生繼承了前世的記憶，但卻從未有現在這般清楚和真實。每一個物件，都是那麼真切，觸手可及。
這個老人是撫養恨天劍仙的人，也是恨天劍仙一生的遺憾。
“爺爺，家裏沒水了，我去河邊盛些水回來。”
一個簡陋的小院子內，五歲左右的孩童拿着一個巴掌大的竹木瓢，對着茅草屋內的一個花白老人說道。
顧恆生恍若親身經歷了這些年，之前的所有事情都記得極爲清楚。
“孩子，別忙活了，過來陪爺爺說說話。”
老人一臉慈祥的看着孩童，眼底滿是寵溺之色。他一生孤苦無依，這些年有孩子的陪伴，臉上多了許多笑容。
不過，老人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修爲。因此，隨着悟紅塵的長大，老人卻漸漸年邁，身體行動越來越遲緩，甚至連下牀都是一個困難的事情。
今天，老人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大限，身上多了幾分迴光返照的力氣，慢慢走到了悟紅塵的身前，用蒼老褶皺的手輕輕撫摸着他的粉頰。
“孩子，今天就陪爺爺說說話，哪兒也不去。”老人席地而坐，輕輕抱着悟紅塵，聲音嘶啞低沉。
“爺爺，你怎麼了？”悟紅塵似乎察覺到了老人的不對勁，奶聲奶氣的問道。
“爺爺，世上真有能夠飛天遁地的人嗎？”悟紅塵眼光一亮，心性純真，有些嚮往。
“有，爺爺曾經見到過，可厲害了。”老人認真的回答道。
悟紅塵似乎很貪戀在老人懷裏的感覺，不由得往裏面蹭了蹭身子，握着沾了些泥塵的小粉拳認真說道：“爺爺，那我以後一定努力成爲修士，到時候帶着爺爺去天上看月亮。”
“好，爺爺等着。”老人輕輕咳嗽了一聲，有氣無力的笑着說道。
半晌後，悟紅塵似乎感覺到老人的氣息漸弱：“爺爺，您累了嗎？要不要我扶你去牀上休息一會兒？”
老人雙眼迷離，腦袋一沉一沉的，耳邊隱隱約約的聽到了悟紅塵的呼喚：“孩子，爺爺或許要走了。”
“走？去哪兒？”悟紅塵立即擡起頭看着老人的面容，十分認真的說道：“爺爺要去哪兒？帶着我一起走行嗎？”
“傻孩子，爺爺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能夠帶着你。”老人的眸中瞬間被淚霧遮掩住了，哽咽着溺聲道。
“爲什麼？”悟紅塵眨巴着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一本正經的問道。
“因爲你還小，所以爺爺不能夠帶着你走。”老人耷拉着腦袋，竭力讓自己不要睡下。
“那我很快就會長大了，到時候就可以跟着爺爺一起走了。”
悟紅塵極爲認真，他好像感知到了什麼，水汪汪的大眼睛落下了淚珠，浸溼了身前的粗布衣衫。
“孩子別哭，爺爺只是去了應有的歸宿之地。”老人用盡全力的擡起蒼老的手，爲悟紅塵擦拭掉了他粉頰上的淚珠。
“那……那我以後去哪兒找爺爺？還能不能夠在看到爺爺？”悟紅塵問道。
“嗯……”老人沉吟了很久很久，擡頭望着無盡的蒼穹，說出了一個在他看來永遠了完不成的事情：“等你什麼時候成爲世間最厲害的人，什麼時候就能夠在看到爺爺了。”
“真的嗎？”悟紅塵的眼中滿是純樸。
“當然了，爺爺什麼時候騙過你。”老人使勁在嘴角咧出了一抹笑容。
“嗯，那我以後肯定會成爲最厲害的人。”
悟紅塵重重點頭，一顆種子從他的心底深處就此紮根。
“好。”老人發出一道沙啞聲。
然後，老人便想再次伸手揉了揉悟紅塵的腦袋，可是，當老人的手剛剛抵達到其柔嫩的腦袋上時，再也沒有力氣揉下去了。
啪嗒！
老人的手忽然從空中落下，拍打在了黃泥地面上，渾濁凹陷的雙眸也就此合上了，嘴角還掛着一抹慈祥的笑容。
這一段記憶深埋在顧恆生的內心，如今被再次勾起來了，絞痛難忍。
“您，一路走好。”
顧恆生唯有在心底道一句，時隔了十萬載爲老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