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赤色惡龍 >第八十四章 發瘋者
    芭芭拉難得提前下了工,在還沒被逮捕抓走管理者的看管下回到了集體住宅。

    空中的那種血色的蝙蝠樣猙獰翼獸似乎少了很多,但仔細觀察,它們在城區的外圍徘徊着,警戒着地面上的逃跑者。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和其餘衆人走進了大棚屋內,這裏空間巨大,沒有額外的隔間,一張張三層的高牀密密麻麻排列在兩旁。

    還有零零散散的木桌椅子仍在中間的走廊上,但幾乎不能使用,埃爾當局似乎沒有意識到日用產品和輕型產業的重要性,這個時節甚至連一張潔白無暇的紙和能穩定書寫的筆都是珍惜物品。

    芭芭拉走到屬於自己家庭的三層牀前,她的弟弟妹妹們正在中層玩耍着。

    三層牀的意圖是一個家庭的老年人睡一層、夫妻睡一層、孩子睡一層。

    很多家庭經歷了劫難後湊不出這麼多成員,但仍然是按一戶一張牀發放。

    這就導致一些成員衆多的家庭不夠睡,一些只剩一人的家庭獨佔大量睡眠空間,變相催生了出租牀鋪的生意。

    雖然十二家貴族發放工錢,但根本沒有市場存在,錢幾乎是廢鐵。

    只有食物、紙筆、毛巾、梳子纔是硬通貨,而酒精、藥品則是“財富”和“門路”的象徵。

    芭芭拉自己和弟弟妹妹睡在中層,上層是擺放私人物品的地方:從老家帶來的衣服、生活日用品、碗具一類的東西。

    下層出租給了隔壁的一個原住在城裏的大家庭,代價是每頓飯支付2盎司麪包。

    “又在胡鬧”

    芭芭拉爬上牀鋪後生氣地把一個六歲一個五歲的小崽子提了起來教訓道,她的力氣確實有所增長。

    眼前的牀鋪一片混亂,她藏在枕頭下的家書和以前在銀行存錢的收據都亂成一團。

    “姐姐,你怎麼早就回來了”

    年幼的妹妹非常聰明,懂得轉移話題爲自己“脫罪”。

    弟弟就比較憨,手足無措地呆在原地,害怕自己又被姐姐打屁股教訓。

    “別轉移話題”芭芭拉埋頭收拾起牀鋪,“等學校一建好,你們就再也不能無法無天了。”

    接着她開始嘆氣:“唉,我小時候可不像你們這樣,那時爸爸媽媽天天都在家裏,我每天四點鐘起牀,照料家裏的一頭奶牛、兩頭耕牛、七隻母雞一隻公雞,還有一頭騾馬,然後就得出去替爸爸收他給鍊金師賣苦力的債,天天被那幫自詡高貴但連一點窮苦人家的工錢都要斤斤計較的老爺嘲諷。”

    “回家後還得做飯、繼續照料牲口、下地幫忙。直到後來國王免除了徭役,爸爸媽媽纔敢出去找更能掙錢的工作,那些土地才能租給別人幹別的事。你們才能不幹活天天玩耍喫白飯。”

    弟弟妹妹尚未發育完善的腦前葉不支持他們能理解姐姐話中的悲傷,弟弟問道:

    “姐姐,那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啊”

    芭芭拉的動作一下就僵住了,一顆眼淚倏然落在了枕頭上,浸透了沒時間和條件清洗的污髒牀單,把下面的薄木板也染上了淚痕。

    “哼還想着失蹤的家人能有活路”

    一旁傳來了不善的聲音,芭芭拉連忙看過去。

    隔壁的魯道夫一家回來了,說話的正是坐在下鋪赤着腳奮力甩打靴子、想把裏面的泥濘髒物甩出的老魯道夫。

    “大叔,我的父親確實是失蹤了。”芭芭拉用生硬的語氣回敬,“但我的母親不過是在城北貴族家做傭人,現在那羣老爺就是當局,我想我母親應該只是因爲被封閉的環境和我隔開了,還不至於死。”

    老魯道夫留着山羊鬍子,臉型消瘦,一副刻薄的樣子,就算普天同慶也不能使他展開笑顏。

    “那不和死了一樣嗎那條龍像是會留活口的傢伙”

    芭芭拉儘量保持冷靜:“那我們現在不就活着嗎”

    “你在幫惡龍說話”老魯道夫一下跳了起來,“好哇你居然爲了自己生死未卜的雙親覺得那條龍有仁慈之心你是不是被暗中收買了”

    芭芭拉覺得莫名其妙:“什麼被收買了我希望父母健在不是很正常嘛您也太敏感了”

    老魯道夫如瘋癲一樣光着腳在地上蹦着,活像野兔:

    “你變相承認了沒錯惡龍用你的親人作爲籌碼,你就成了龍的爪牙啊我剛剛說了惡龍的字眼,你一定會讓那幫魔物來抓我你這被污染的傢伙deus......簡直是人類的敗類tempium......這是騙局等這些事結束我們都得死faisumdeus......”

    老魯道夫的眼球暴起,舌頭彷彿被打了死結瘋狂轉動,嶙峋的手腳陷入了詭異的舞蹈,中邪一般扭動着身體。

    稍後才趕回的魯道夫家其他成員慌忙上前,齊力將家裏的老爺子按住,從木牀的祕孔裏取出了一支液體喂他喝下。

    老魯道夫漸漸才恢復了平靜,疲憊地倒在牀上陷入了沉睡。

    “抱歉......讓你受驚了......呼......”

    魯道夫家的長子,一個看上去是廚師的中年人氣喘如牛地向芭芭拉道歉。

    “請問,這究竟怎麼回事”

    一開始芭芭拉以爲老魯道夫是在向自己發泄心中的怨氣,隨後才發現對方如同瘋子,言語中夾雜着難懂的囈語,聽上去像是來自深淵地獄的魔鬼的聲音。

    “其實我父親以前是個很好的人。”

    長子爬上了自己家牀的中層嘆氣:“我們全家經營着歐康堡水鮮風味的餐廳,在水仙街。那些年輕的魔法學院學生很喜歡來那裏消費。那是我祖父開的店,到我父親時發揚光大,他待人誠懇,樂於幫助弱小,經常無償接濟流浪漢,爲此還和我吵很多架。現在想想,人落難時確實很希望得到幫助,有一雙援手都可以拯救一條生命。”

    芭芭拉聽出了其中的酸楚,她一個農戶女兒遭受大難都免不了想自盡了事,是因爲弟妹年幼才咬牙堅持活下去的。

    更何況眼前這原本家庭殷實,現在一無所有的人家呢

    “那他爲什麼變成了這樣受刺激了嗎還是說接受不了打擊”

    芭芭拉小心翼翼問道,怕揭穿別人的傷疤。

    “不......其實他比誰都樂觀。”長子搖頭:“那天我們被近衛軍疏散到南郊時,所有人都垂頭喪氣,只有父親說人生難免有挫折,像這樣的大劫難十分罕見,我們要開心自己有如此經歷纔對,平穩的生活固然美好,但精神上卻貧瘠非常。”

    “魯道夫老先生的經歷恐怕很豐富啊”芭芭拉不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