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直面大門的趙汐,差點兒讓裹着汗腥、酒氣和各種香水味道的熱浪衝個跟頭。而從他這個位置朝裏看,迷離變幻的光波中,幾乎全是扭曲跳動的人影,乍看去全部揉在一處,稍清爽一些的視覺區域,竟然是他們揮舞的、交錯如林的手臂。
燃燒者們進門的位置,比中間場子略低一些。更看不到最中心是什麼模樣。能看到的只有人——擠着挨着,摟着抱着,吼着跳着的人。
哪怕不破千,也有七八百個的樣子。
對於大門打開這樣的情況,裏面根本沒人在乎。這些人完全陷入儀式般的狂歡中,無他無我。
之所以說“儀式”,是因爲這場面亂中有序,就比如他們嘶吼的“咒語”,就相當規整:
“咿”音拉了長腔,“吼”則是輕聲且極短促,後面空拍是由整齊的四記跺腳節拍填充。
然後纔是第一個“儺”的強吐音,仍然短促,仍然是跺腳填充,最後才接上第二個“儺”音,再跺腳……如是循環。
整體節拍平均整齊,????????????????簡單統一,百千人吼嘯,氣勢驚人。
而本來應作爲節拍器的鼓點,偏偏聽上去紛亂迷離,帶着其他鑼、?嚒7錟擰12『拍酥劣詰緙?他、貝斯之類的樂器,荒腔走板,如同滲透在人羣的無形精怪,若即若離,嘻笑往來。
就是在這樣喧囂躁動的場面下,劉峯明的聲音仍然清晰可辨。
他提出“百峯君”這個超凡種……確切地說是超凡級別畸變巢穴的名號,並不是按照弗里斯介紹的情況,進行邏輯推理,而是另有信據。
“目前,有組織大規模‘儺局’的能力和資格的,也只有將‘百峯君’視爲神明,加以祭祀供養的‘渾敦教團’,是湖城目前很流行的祕密教團之一。”
“組‘儺局’還需要資格嗎?”也算是個“湖城通”的弗里斯,有點兒意外,“當年這東西基本上就是互相抄——面具一戴,愛誰誰來,可沒有版權什麼。”
劉峯明麪皮抽動,算是笑了下:“渾敦教團這幾年勢大,而且‘講究’。”
“理解理解……可聽說‘百峯君’自我意識不是特別明晰吧,這樣也能當人靠山?真有反饋?”
“96年新測定的反饋評級是‘丙類’,即核心人羣中基本穩定;虔信徒時有感應,通過儀式可強化反饋;普通信衆和路人會受儀式影響。”
稍頓,劉峯明又補充:“93-95年之間是‘實時監測’,93年之前不列入觀察對象。”
“成長很快啊。”
“教團擴張也快。因爲有‘丙類’評級,目前勉強還算地方性教團,事實上已經在大金三角以及周邊擴散了。”
弗里斯聽得連連點頭:“這個‘丙’恐怕是刻意低調的……老弟你這方面很熟啊,業內人士?”
“我以前在淮城祕教局工作,負責高危邪教偵緝清理,後來轉到近防軍序列。”
弗里斯便道“果然如此”,卻是心知肚明,這位劉少校的自我介紹,面向的只會是真正的“大BOSS”。
問題在於,話題深入了,羅南反倒不再開口,只站在門口,注視火熱癲狂的人羣,再無其他反應。
“各位長官,過來找樂子,可以到中央活動場地;如果嫌那邊擠,也能去樓上。我們給喜歡清靜的朋友準備了一些觀景包廂……”
除了因爲強烈的噪聲,必須要大聲喊叫,以至於發言斷斷續續以外,再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弗里斯看了一眼羅南,見他仍舊毫無表示,就主動上前,先開個玩笑:“你們這個場子,就是佈置,也夠幾晚上的開銷吧。”
“還好,還好。”
“看來是路子趟熟了……我這回是故地重遊,至於這些夥計,多半是沒見過這麼有地方特色的場面。暫時不急着參與,先長長見識。”
“那,請從這邊上樓。”
負責人引着大夥,沿着喧鬧的場地邊緣走了一段路,打開了好像是夾壁一般的樓梯間通道,引着這二十幾號人到了二樓的觀景區域。
確如負責人所說,這裏有幾個半封閉式的觀景陽臺,倒是有點類似歌劇院的形制。路過的幾個包廂都關着門,不過裏邊應該也有人,隱約有嬉笑打鬧聲傳出來。
負責人給他們選擇的包廂,地方倒很寬敞,二十多個人涌入,竟然還能站得開。
不過有幾個經驗豐富的,能看出這個包廂應該是臨時收拾清理出來的。沙發案几都有移動並擦拭的痕跡,偏偏還缺少一些????????????????陳設,地面也有溼痕,邊角處有些碎屑之類的更是不可避免。
多半是原來的看客給攆跑了,怪不得引他們上來的時候還多繞了一段路,大概就是爭取時間。
看破不說破,還是那句話:
老闆不開口,有也當沒有。
幾個有心人又心照不宣地交換了眼色。大家都擁到半開放的圍欄前,看下面的場子。當然中間位置最好的觀景區域,需要留給羅老闆的。
在這種狂歡場子裏,想保持清醒,確實是要有高度和距離。
居高臨下,視野豁然開朗,很多人到這時候才發現,原來人頭涌涌的巨大舞池中間,還有頗爲複雜的設計。
最中央位置,豎着一圈環形矮牆,高度大約兩米左右,高個子成年人伸伸手就能扒拉到上沿。
遙遙看去,其外層掛着形象各異,大部分又都兇惡猙獰的面具;而其包裹的內裏,則是一堆看似隨意拋灑的雜物。
有石塊、樹枝樹幹、顏色鮮豔的菌類、還在掙扎跳動的鱔類,甚至還有血流未乾的野獸屍身……
這些一看就是從荒野上扒拉回來的採集品和獵物,沒有經過什麼處理,就這麼堆在一處,與當下它們所在的大禮堂本是格格不入。然而再多看幾眼,好像又給調和了。
“看上面。”
有人提醒,大家又往上面看。很多人這才發現,會堂頂部竟然打開了,此時隔着疏密相間的鋼架,染了雜色的天幕,正與遠方沉厚山影一起傾壓下來,作爲這場“儺局”的背景。
不是沒有恆溫系統,而且根本就關了吧!
大概是爲了最大限度呈現天然背景,上方的燈具沒一個打開,照明的全都是地面上陳列的光源,在密集人羣中穿行扭曲,再漫射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