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邵棠問。
司榕嚥下一口粥:“就是餓得慌。媽媽,我想喫肉。”
司媽媽唸叨:“兩天沒進食,怎麼可以一下子就喫肉,要先養養胃纔行。來,啊~~~~~~”
司榕只能怨念的喝着小米粥。
進食畢,紀南便帶着太醫進來給司榕切脈。邵棠退回自己屋裏。
不到半個時辰,司媽媽來敲門,告知邵棠司榕已經沒事了,隊伍明天就可以啓程,讓邵棠收拾好東西。在這個小縣城前前後後耗了六七天,邵棠也樂意儘快啓程。她的東西都在空間裏,就假模假事的弄個包袱也不過爲掩人耳目而已,第二天一早就利利落落的上車了。
司榕恢復得差不多了,但並沒有過來邵棠的車上。小姑娘初潮未淨,總覺得彆扭,怕在邵棠車裏弄髒了太丟人。
這倒方便了邵棠修煉精神力。
車旁,響起梁辰和車把式閒聊的聲音:“今天這馬跑得輕快。”
“可不是,不知今天怎麼精神這麼足,好像沒套車似的……”
“欸?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自從開始教邵棠刀法以後,梁辰就連“邵娘子”之類的稱呼都省了,直接就“你”上了。
邵棠咬着後槽牙:“我昨天晚上沒睡好。”誰用精神力託着馬車託了一整個上午臉色也不會好看的!
在阿璞的嚴格監督下,邵棠耗盡了精神力,累得連手指頭都動不了,午飯都叫人端到車上喫的。惹得梁辰還特意過來瞅了瞅她。她一句“我車上補覺”,將好心的制服小帥哥打發了,整個下午都躲在車裏冥想。直到晚飯時分才從冥想狀態中出來,自覺精神力又漲了不少,不由十分開心。
晚飯時問紀南:“今天是不是趕路趕得比之前急?”
紀南頷首:“打算儘快到懷安府卸貨,輕裝簡行,儘早回家去。阿榕成年了,要儘快趕回國去舉行儀式。”
“就是祭天儀式。現在沒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司榕插嘴解釋道,神情中隱露一絲忐忑,表決心似的給自己打氣:“我一定會祭天成功的!”
“當然了,你可是正牌女王!”邵棠給了她一個鼓勵的“摸摸頭”。摸完纔想起來,艾瑪,這可是女王的頭。不由一僵,偷眼看了眼攝政王大人臉上沒什麼異色,悄悄鬆口氣。
雖然偶爾父親也會這樣做,但在司榕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一位年長的女性敢這樣摸她的頭。被摸頭的女王並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十分留戀邵棠掌心的溫度。
趁着天沒全黑,邵棠揪着梁辰到離車隊稍遠的地方找了塊樹後的空地。四門刀法那十招她已經非常練得純熟了,就連梁辰都挑不出什麼毛病。梁辰就教了她一套新的刀法。這套刀法要繁複得多,有三十多招,配上他藏藍色的緊身制服和略帶嬰兒肥的小俊臉,真是好看極了。邵棠立刻就被迷住了。
邵棠只看過一遍,便能都記住,所差不過是熟練不熟練的問題了。上一次梁辰還可以將邵棠學得快歸功於自己教得好,這一次,不得不讚一讚邵棠的學習之神速了。
邵棠練了幾遍,敏覺的五識察覺到有人靠近,倏然回身橫刀。
紀南拿着佩刀站在那兒,略爲邵棠的警覺驚異。“那個不適合你。”他走上前,拔刀。
邵棠目不轉睛的看着。要說紀南這路刀法和梁辰的有什麼區別,那麼它沒有梁辰的刀法那麼好看,既不華麗,也不繁複。但是每一招刀鋒所指處,總是讓邵棠呼吸一滯。一路刀法使出來,不過十來息的功夫,邵棠卻覺得血的溫度在變熱。
梁辰教給她的是練刀的套路,紀南教她的卻是殺人的刀法!
紀南收了刀式,倒提單刀,將刀柄遞向邵棠。
邵棠看了看手裏的兒童玩具,扔到一邊,接過了紀南的刀。那是一柄好刀,刀身烏黑,唯有刀鋒像一條冰涼的雪線。手指撫過刀上的血槽,沒有來由的便覺得,這刀,一定見過許多人的血。
她閉上眼,腦中放電影似的回現了紀南的動作,睜開眼,已刀隨心動。
“你力大若此,卻並非自幼習武。與人去比拼招式,是以己之短就人之長。”
“所謂‘一力降十會’,能與你硬碰硬的,已是膂力驚人了。這樣的人能有多少?”
“無需顧忌,順心由意便是。”
紀南的聲音有一種超越常人的冷靜,使人聽了不由自主的產生信賴和想要服從。
邵棠這一路刀法使到底,只覺得有種力量得到舒展的感覺。最後一招收了刀勢,旋即又開始了第二遍。這一次,她出刀慢了許多,細細的體味每一招刀鋒走勢和發力。頭幾招尚好,第六招出刀卻微感滯澀。
紀南上前連她的手同刀柄一起握住,往側壓了半寸,一刀劈下。
滯澀感消失了。
邵棠沉默不語。
“爲什麼猶豫?”紀南問。
“以我的力氣,這樣一刀……”
“除非對方是鐵打的,否則,必定被你斬成兩截。”紀南的聲音冷靜到冷酷,“那又怎麼樣呢?你有選擇嗎?你的身邊誰能護衛你?你的背後誰能支持你?你若敗有路可退否?你若死了,屍骨能歸故里?”
這男人冰冷的聲音就響在耳後,每一句,都戳在她心裏,讓她渾身發涼。
她側回頭,只看到他線條硬朗的下頜。擡頭,纔看到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
她想起了那些傳奇故事中小男孩,他把一根磨尖的筷子,狠狠的刺入一個暴戾的王子的大腿。
那個王子最後還是死了。
小男孩在筷子上塗上了一些東西。那是奴隸們陰暗潮溼的住所裏常見的一些小蟲子,若不小心被蟄,會腫起一片,很痛,偶爾也有身體很弱的奴隸因此而死去。男孩把幾條蟲子用石頭砸爛成泥,塗在了筷子上。
微弱的毒性並不能毒死王子,卻使那傷口難以癒合,最終王子死於感染。
所幸,男孩已被太女帶回吳冉,受到了太女的庇護,從此,有了不一樣的人生。
那時的他,是否就像現在這樣,眼中毫無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