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菓子能治腳氣病……”蜂須賀齊裕聽說這是忠右衛門的辦法,雖然不是很相信,可又覺得忠右衛門偌大的名聲,用不着添這一筆啊。
“只有豆麪和麥面?其他的一概也無?”松平乘全喫着也感覺沒有別的。
“今早臣在家中親手製作,只有豆麥雜麪而已。若要說別的,不過是砂糖罷了。”緒方洪庵就差攤攤手,說一句我母雞啊。
“砂糖到是好東西。”一旁的松平慶永點點頭。
這年頭窮人補充營養,就是一天三碗紅糖水,家裏待客要是也端大碗紅糖水出來,就很有面子了,砂糖在漢醫漢方之中,也多有應用,硬要算他是藥材的話,也不是不行。
“豆沙的加了砂糖沒有?”久世廣周喫的是抹豆沙的,沒有撒糖。
“不曾。”
得,衆人真是毫無頭緒。
沒多久,緒方洪庵的那些醫案以及得到治療的病患都被帶了進來。據他們的說法,自己腳氣病如何如何,都到了什麼地步,結果吃了三個月,居然就大爲改善了。而醫案上面,也確實詳細記錄了這些人每天的變化。
腳氣病本身就是富貴病,窮人喫糠咽菜,反而各個補充得到維生素B1。反而是有錢的町人、商人以及相對頓頓能喫飽的武士,會得這樣的病。
他們頓頓都喫(屏蔽)精米飯,又沒有辦法喫到大量的新鮮蔬菜或者是其他食物,主食副食都缺乏維生素B1,毫無疑問的,腳氣病就在這些相對衣食不愁的人裏面氾濫。
“你患病多久?”德川家慶對這事還挺有興趣的,畢竟這玩意兒可比那些冗繁的政務來的有趣多了。
“臣患病幾乎十年。”答話的是個武士,很顯然是幕府的某個小旗本,祖上十代人沒有見過將軍的面了,這會子很緊張。
“那吃了這個以後,現在手腳有力?精神健旺?”
“是,已經可以步行數百步了。”
“嘶……期間可還服用了什麼湯藥,或者吃了別的食物?”
“未曾服藥,飲食都同往昔一般。”
“果真?”
“果真!”
德川家慶見那武士雖然人有些緊張,可是答話不似做僞,又看其他人的情況也差不多。心下已經信了五六分,甚至七八分。
“忠右衛門傳到!”松平齊宣這時候又客串了一把御小姓,在殿外通報。
瞧着這一大幫人跟在緒方洪庵身後,加上松平齊宣叼着個甜甜圈就跑來官廳找自己,忠右衛門就已經猜到今天一定要給個說法了。
“拜見將軍様。”別的不管,先行禮。
“你快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松平齊宣坐到他哥身邊,直接發問。
“其實這只是臣偶然所得,且事前並不清楚是否有效。緣由很簡單,腳氣病從不見父子相傳的。”忠右衛門坐起來回答。
“雖然有家中父子一同患病的,但確實並非一出孃胎即有此病。”大夥兒都見識過腳氣病,自然認同這個。
“那此病就不是由內裏攜帶,而是由外物侵害!”既然不是先天的疾病,那肯定就是後天生活裏染上這個病的,無懈可擊。
“不錯不錯……”衆人點頭。
“既然是外物侵害,那無非就是食物飲水罷了。”
“你且接着說!”所有人都被忠右衛門的話給吸引住了,沒有人發現這句話居然是平素幾乎不開口的德川家定說的。
“江戶人口百萬,百姓飲用河水,殿上諸位飲用的‘上水’,若同水有關,則百萬人當一同患病,所以並非是水的緣故……”
忠右衛門拿起一枚甜甜圈,繼續往下說。水的原因排除了,那只有喫的原因,日本的主要農作物就是稻,所以普天下萬民,所喫的就都是稻米。只不過有錢有勢的喫的是碾過好幾次的精米,窮老百姓喫的是糙米,也就是稻米簡單脫殼之後的“玄米”。
更慘的老百姓,那自然就是喫糠(稻殼)、麩(米粒的外層組織),也有喫稗子、小米、地瓜、芋頭等等等等。
“所以臣發現頓頓喫玄米的百姓,從未有人得腳氣病!”忠右衛門這個論據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因此同樣食用稻米,兩者的區別就在這一層麩之間!”
殿上衆人開始回憶整個證據鏈,窮人不得病而富人得病,窮人喫糠麩而富人喫白米,喝的水都是一樣的水,有人得了有人沒有得。
“那也有同樣有人喫白米,而不得腳氣病的呢?”松平齊宣腦子轉的很快,立刻就想到這一節。
“是的,亦有喫白米而不得病的。但是喫糠麩必然不得病,喫白米卻有人會得病,這關節肯定還是在糠麩中!”
沒問題吧,我不需要證明那些人同樣喫白米爲啥不得腳氣病,我只要確認喫糠咽菜的窮人不得腳氣病就完事。
“所以你就用米、麥、豆的粗麪混合,製作此物給病患喫?”
“腳氣病乃是絕症,藥石難醫,與其等死,何不一試?”忠右衛門到是很坦然,承認自己就是試一試,賭一把。
“哈哈哈哈哈……”一旁圍觀的德川家定突然笑出了聲。
“你也是個妙人啊!”奇蹟般地,德川家定第一次這樣誇讚一位外臣。
“恩?”德川家慶也反應了過來,自己這個很不願和外人交流的兒子居然說話了,而且說得還是好話。
“既然有效,不妨再多尋些病患,於城下診治,若切實有效,當行天下。”德川家慶看了看喜悅的德川家定,又看了看忠右衛門。
下意識的,這兩個年歲相仿的年輕人,居然有五六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