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他作如此想，熊啓這場大戰，所殺夏兵少說也有好幾百，身上衣服染滿鮮血，看起來煞氣密佈。
這樣一個人，要求和他單獨會晤，任誰也會多想，何況他作爲宋軍一路主將？
“既然如此，壯士不妨稍作等待，待打掃完戰場後，我們回到軍帳細談！”
章楶點頭說道。
只要進了軍營，在成千上萬的大軍當中，再厲害的刺客也沒用。
熊啓看出章楶心有疑慮，卻也不惱，哈哈一笑應下。
……
“原來是申王殿下當面，請恕末將無禮！”
宋軍大營的主將營帳裏，得知熊啓身份的章楶大驚失色，連忙離開席位，來到熊啓跟前彎腰下拜。
“章將軍客氣了，且起來說話！”
熊啓含笑扶起章楶，向四周看了看，笑道：
“呵呵，帳外的刀斧手，可能撤去了？”
聽到熊啓如此說，章楶汗顏，連忙走出營帳，將守衛在外面的軍士遣開，這纔回到營帳向熊啓請罪。
熊啓自然是一笑而過，連道‘應有之事’，‘本王和章將軍若異位而處，也會如此’等等且不提。
“沒想到申王殿下武藝如此出衆，簡直是一人成軍，萬夫莫敵不足以形容其勇，末將歎服，歎服！”
雙方在案前相對而坐，章楶雙手拱禮，讚不絕口的說道。
“呵呵，自幼學武，略有成就罷了，不足以承當將軍誇獎！”
熊啓謙虛道。
兩人在賬中敘話良久，章楶沒有將熊啓向其餘將領介紹，畢竟，作爲親王，私自離京，這個罪名可大可小，熊啓的身份不能泄露。
通過章楶之口，熊啓終於知道了這一年來，朝廷的變化，和宋夏兩國的情況。
高太后去年就已病逝，隨後，趙煦親政，朝廷立刻發生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趙煦召回章惇、曾布等人，恢復王安石變法，改元“紹聖”，貶司馬光，蘇軾、蘇轍等舊黨。
由此，變法新黨重新佔據朝廷，對內履行新政，對外強硬主戰，整個大宋的風氣爲之一變。
去年，高太后病逝後，西夏就陳兵宋夏邊界，要求宋庭割地，趙煦哪會同意？立刻以新黨要員爲主，出兵交戰，這半年來，宋夏已經在邊界交戰多次。
額外說一句，現在朝堂上被趙煦重用的章淳，就是眼前章楶的堂弟，兩人都是新法的擁護者。
熊啓知道，這場戰役耗時良久，沒有好幾年的功夫打不完，自己身份敏感，不可能長期在這裏，和章楶敘話半天后，便提出了告辭。
臨走之際，熊啓殷殷說道：
“章將軍，本王和皇兄一樣，認爲只有新法才能強國，大宋兵甲也需要整頓，以便早日讓西夏臣服，乃至收回燕雲十六州，只是身爲親王，反倒無法親自參與，甚是遺憾！”
章楶不好說話，口中唯唯諾諾敷衍過去，只是心下奇怪，‘申王跟我說這些作甚？’
端詳了章楶一番，熊啓微微一笑，將身上一塊刻有‘申’字的玉佩交付章楶，言明日後若有需要，儘可前來申王府找他。
然後，穿着洗乾淨的白色錦袍，熊啓單人一劍，飄然離去。
……
北宋京師在東京，也就是後世河南開封，熊啓夜間休息，白天趕路，很快進入了後世河南境地。
熊啓在一片稻田中走過，兩邊是高過膝蓋的稻禾，身處田野，目視遠方飛鳥，心中心情格外舒暢。
“這次陣前殺敵，倒是別有滋味，和往日江湖爭鬥完全不一樣！”
思及前幾日那場大戰，熊啓暗暗回味。
“江湖廝殺，大多是意氣之爭，兩軍對壘，卻是國家之間的對抗，殺敵即是衛國！”
“江湖上殺人，會惹來無數恩怨情仇，但軍隊廝殺卻沒有任何個人因素，因爲，那代表的是兩國爭鬥，和個人的直接關係不大！”
“雖然都是殺人，兩者卻截然不同，殺人時候的心情和感覺，都完全不一樣！”
擡起頭，看着前方的天空，熊啓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爲何會有這種情況？看起來似乎都是殺人，其本質卻完全不同？”
“看來‘殺’也分很多種，嗯？”
熊啓猛地停下腳步。
“‘殺’也分很多種？是否不同的‘殺’有不同的意義？這就是古門要我領悟的‘殺心’？”
剎那間，熊啓腦海裏轉過無數念頭，都是關於‘殺’和‘殺心’。
“‘殺心’重在心，而不是殺？”
望着前方，熊啓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他纔再次邁開腳步，在田埂上向前走去。
“看來，不同的‘殺’，會讓人產生不同領悟，那麼，領悟足夠種類的‘殺’，是否就能悟出‘殺心’？”
一邊走，熊啓心中一便暗自想道。
這是有可能的，古門要求的‘殺心’，顯然不是簡單的殺戮就能領會，必然要對各種‘殺’都有了解，纔有可能領悟其中深意。
在這次參與宋夏兩國軍隊交戰之前，他一直侷限在江湖廝殺當中，哪怕本世界面對青木門，寒山派，秦嵐的追殺，本質上也只是江湖廝殺。
“就稱其爲‘國家利益之殺’吧！”
熊啓暗暗想道：
“之前經歷的殺戮，就是“個人利益、恩怨之殺”！”
“不知道還有哪些‘殺’？”
皺起眉頭，熊啓默默思索。
“王老爺，不能拆，這是我家老宅，外面也是我家的田地，雖然我欠你錢，但你也不能拆我家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哭喊聲傳了過來。
思緒被打亂，熊啓不悅的向哭喊聲傳來方向看去。
只見田埂的另一頭，約莫十來丈處，有兩個家丁正在拆一間農舍，而一個身穿粗布杉的農家老漢，正衝着一個富家員外模樣的人大聲求述。
那員外手持一頁紙張，站在老漢跟前，大聲訓斥，十分不耐煩。
還有三名農家漢子也在向那員外述說着什麼，不過卻被另外十來名家丁攔住。
除了這些人，外面還有十幾個同爲農家百姓打扮的人圍觀，這些人指指點點，對面前的一幕議論紛紛。
“發生了什麼事？莫非讓我遇到惡霸威逼老實百姓的橋段了？”
熊啓心中暗自奇怪，好奇心起來，通過田埂間的小徑，來到這家農舍跟前，和四周圍觀的百姓一起觀看。
“楊老頭，你嚷嚷什麼？”
被稱作‘王老爺’的員外，見圍觀之人越來越多，不好不理那老漢，將手中紙張晃了晃，衝着衆人說道：
“事出有因，各位父老鄉親來評一評理，看我王家是不是在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