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她都會一如既往地將永安王妃所有覺得棘手的事都一一地處理好,叫這個她看着長大的主子不必煩憂。
南女麼?
玉嬤嬤垂眸,將眼底萬千思緒全都掩去,只留出一個十分慈愛的老嬤模樣輕聲將永安王妃安撫着,及至她的緊張無措都煙消雲散。
雲舒院。
季笙褪了衣裳,阮娘小心替她上藥,小小的抱怨:“三姑娘下手也太狠了。”
將季笙背上掐了不少淤青,季笙又瘦弱,原就是皮包骨的人,如今被這些密佈的淤青一襯,看着便十分觸目驚心了。
季笙卻不在意:“我這位三姐姐,一向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今日她既掐了我,想也不會再將前頭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過是挨一頓疼罷了。這種皮肉之苦於季笙來說,不過是最家常便飯的小事,實在不必掛懷。
用過飯後,她又吞了一粒解毒丸,那人既如此待她,她便暫且信他一回。
柳樹依依,微風微拂,季笙難得清閒,便又去了樹下的躺椅午睡,但她心中掛着事,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半夢半醒時,身上卻一痛,頓時驚醒過來。
她睜眼,四下卻無人,唯獨手邊放置了一個小小荷包,上頭有低調暗紋若隱若現,十分雅緻。
她拿出來,裏頭裝着一枚明珠。
竟是陳雲樵送來的?
季笙下意識便擡頭往房頂上看,上頭除了一隻正懶洋洋曬太陽的貓,再無任何響動。
他在何處?
若非手中捏着東西,季笙幾乎要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她將荷包反提着往外抖,方纔抖出一個小小紙卷,忙避開衆人低頭看,上頭赫然寫着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三日後,寒山寺見。
寒山寺?
季笙從未出過門,莫說這從未聽說過的寒山寺,縱連這小小永安王府,也有許多地方不曉的。
她出不得門,哪裏敢輕舉妄動,只是心中十分疑惑,晚飯時便有意無意地問在一旁伺候的阮娘:“你可知寒山寺?”
阮娘正在爲她佈菜,聽季笙驟然開口也不顯得喫驚,待東西安然放入小碟子裏頭,這才微微一笑,“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心卻跳的厲害。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麼,纔會貿然提起。
季笙卻未注意到阮孃的異樣,只有些疑惑地道:“無事,我只是前幾日無意聽裏頭人說起,便隨口一問罷了。你既不知,也無妨。”
卻不想阮娘是知道的:“不知是何人在此與姑娘嚼舌根。”她似有些怒,“寒山寺不過是一個小小寺廟,實在當不得叫姑娘特意去記。”
她見季笙似懂非懂,到底怕季笙擅作主張,便同季笙解釋:“姑娘如今只在奴婢面前說倒是沒什麼,可出了這院門,尤其是在娘娘面前,千萬莫將此事提起。”
陛下信佛法,在長安城外姑射山上修了一座皇家寺院,正喚寒山寺。
主持與陛下是有多年深交,雖是南方來的,但信仰不分國界,在長安裏頭備受歡迎。
唯獨除了永安王府。
寒山寺於外人,是心靈的棲息地,但於永安王府,卻是一座不可提及的廟宇。
無關其他,不過寒山寺後頭葬着一個人罷了。
想到那個人,阮娘心中又是一抖,再伺候飯菜便頗有些恍惚,季笙見此,也不再多問,只草草用過,碗一擱,阮娘便急急將桌子收了退下,連人影也不見。
季笙冷眼瞧着,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樣。
她也不在意。阮娘雖不盡心,但到底有句話說得對,外出那種事,她自是不敢輕易提的。
季笙原就是個老實本分的小姑娘,她縱想改變,也該一步一步地來,若驟然性情大變,怕是會惹人起疑。
夜晚於她是種折磨,她不想睡,又不好出門,只在房中枯坐等待時光一寸寸地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燭火跳躍一下,屋裏便多了一個人。
他連着三夜造訪,季笙已不覺得意外,見他出現甚至有心情替他添一盞茶。
反正他也不會急在這一刻便走……
見季笙如此,陳雲樵心中反而多了幾分不確定,“你不會在茶水裏下毒吧?”
季笙理都不想理他,伸手將杯子奪回,他卻一把按住拖了回去,捧在手裏喝一口,只對季笙道一句:“只要是你,縱是下毒,我也會喝。”
滿臉都是真誠和對季笙全心信任的寵溺。
饒是季笙已活了許多年,心思早已古井無波,如今聽得少年郎這般真假難辨的表白,也不由覺得面紅耳赤。
忙將心頭的綺思壓制住了,“我當你不會來了。
她真的以爲他不會來,不然,有很多話他大可晚上來直接當面與她說,又何必大費周章地白日傳信。
陳雲樵卻有些意外:“阿笙你莫不是在等我?”滿臉都是驚喜,“莫不是阿笙不見我便睡不着了?”
季笙沒好氣,只將白日收到的荷包並裏頭的東西一道丟給他,陳雲樵接過便笑,“阿笙竟還給我備了禮物?是感激,還是……”
他意有所指地,手卻不停,將裏頭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看清那些東西時卻是一愣,忙將那小紙卷拆了,看清裏頭的字不由疑惑:“此物你是從何處得來?”
他的模樣不似僞裝,季笙瞧着不對,“不是你白日偷送進來的麼?”
“不是。”陳雲樵搖了頭,“我夜裏本就要過來,又如何會在白日與你遞東西,授人話柄。”
荷包紋路卻是陳氏族人獨有的,裏頭的明珠也是他隨身之物,還有那字跡,也是模仿着他的筆跡,雖有些拙劣,卻也有七八分神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