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六十四章
    “是三姐姐。”她聽得自己的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感情,卻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阿笙來得晚,姐姐心中不悅,便踩了阿笙一腳。”



    她提起裙襬,將下頭的繡鞋露出來,上頭赫然一個大大腳印,卻又並不明晰,分明是被人踏在上頭反覆碾壓所致。



    早先季笙近來時,永安王妃雖未曾搭理她,眼睛餘光卻一直將她注意着,又豈會不知那場紛爭。



    不過,這小庶女果真會觀眼色,也甚會做人,十分如她之意。



    永安王妃心中自有一番計較,但面上卻不肯顯,仍是之前那般模樣壓抑着情緒:“還有何事,一道說來。”



    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遞給跪在下頭的季蘭。



    季笙見此,心中便明白了幾分,當下便帶着哭腔可憐兮兮地道:“姐姐與我說,阿笙的未來在姐姐手中握着,她要阿笙生,阿笙才能得生,若要阿笙死,阿笙也不得不死……”



    她添油加醋,幾乎是顫抖着將這句話說出來,最後一字出口時,眼淚也跟着落了滿臉。



    她原就十分瘦小,衣裳穿在身上都似是勉強掛着的,臉色卻又暗黃,整個人都病懨懨地,如今這般傷心地直哭,頓時便生出一種不久於人世的憔悴來。



    永安王妃將她這般模樣看在眼裏,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心中一梗,不由暗暗地盤算開了。



    季笙這丫頭,既不貌美,又十分愚蠢,今日能被她利用,若換了以後,說不得也會輕易被旁人左右。



    這樣的人,當真值得她費心思繼續去下注嗎?



    若是事敗了,這丫頭便會成爲一枚無用的棄棋,到那時候,她又當如何?



    若是,若是果真成了,將這丫頭推上那個位置,她……



    永安王妃原是打定了主意要提攜季笙的,可近來發生許多事,加之寄荷側妃入府,將她原下好的一局棋攪得亂七八糟,多方紛擾之下,她卻忽然不知究竟應該如何做了。



    這些事,當真值得她冒着那麼大的風險去做麼?



    她面色不住變幻,始終拿不定主意,只好重新坐了回去。



    地上碎瓷已收,茶漬卻仍存,下頭跪着的人哭得累了,也不再如先時那般撕心裂肺,只一抽一抽地,又不住打量着她,永安王妃瞧得心煩,不由底斥一聲:“住嘴!”



    又看季笙:“你接着說。”



    先時說的那些,季笙已是拼着一口氣,如今歇了片刻,又見永安王妃面色不對,哪裏還敢再多言?



    加之她又心虛——也不知陳雲樵這藥究竟好不好用,她剛纔一時情急之下落了淚,也不知面上傅着的粉有沒有被衝散,若是露出底下的真容來叫永安王妃瞧見了,卻遊氏一樁大麻煩。



    這樣一想,季笙頓時覺得有些坐不住,她半遮半掩地低着頭,又想速戰速決,便只是壓抑着哭腔道:“母親,阿笙是害怕,害怕果真如姐姐所言那般,單她一人便可操控阿笙的人生,母親,阿笙是怕極了……”



    她說着,忍不住去拉永安王妃的袖子,身子也跟着瑟瑟發抖,分明一副果真怕極的模樣。



    季蘭在下頭聽的火起,不由擡頭怒視着季笙,張口便道:“你胡說些什麼?!”



    連生母在一旁扯她的袖子也不管不顧,只咬着牙死死瞪着裝模作樣的季笙:“我分明是說要父親讓你嫁給那窮舉子,日後斷了你續命的藥……”



    話都出了口,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些什麼,忙補救似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爲時已晚。



    她戰戰兢兢地,連頭也不敢擡了,只覺得頭頂上那道目光實在可怕,彷彿帶着殺人般的利刃般,直教她連大氣也不敢出。



    “哦?”永安王妃似笑非笑地,“你妹妹的命握在你手中?”



    她終於蹲下來,只用一根手指便迫使季蘭不得不擡頭與她對視,季蘭便在一雙森寒的雙眸裏看見自己的小小縮影,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一雙傷痕累累的手,還有一個早被嚇破了膽的自己,滿身都是對嫡母的懼怕和悽惶。



    “不,不是,阿蘭不敢,娘娘,阿蘭不敢……”



    她終於哭叫起來,大聲地嚎哭着,又不住地搖頭求饒,“娘娘,都是阿蘭的錯,阿蘭再不敢如此,再不敢如此了娘娘!”



    然而,永安王妃卻只是笑。



    一邊笑,一邊贊她:“阿蘭如今果真長大了。”



    彷彿帶着我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和自豪:“阿蘭這性子,倒不似你的生母,反像隨了我。”



    她伸手拉庶妃起來,又同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庶妹笑道:“靈娘,你生得好女兒,實在好福氣。”



    十分感慨。



    庶妃閨名玉靈,與玉嬤嬤同了一個字,不是擡舉,而是另一種形式的侮辱。



    玉靈庶妃一向最怕這個嫡長姐,如今聽得永安王妃這番假惺惺的話,頓時便曉得長姐果真怒了。



    人與人之間相處,莫過兩種。其中性格相似的,又分成兩個極端。



    一種,是兩個性情相投的走到一起,成爲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而另一種,卻是相看兩相厭,視彼此爲眼中釘,肉中刺,直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



    玉靈庶妃自然不會想當然地以爲季蘭果真能被長姐看上,這兩種可能便只剩下了最後一種——



    玉靈庶妃想到這裏,頓時雙腿一軟,復又跪了下去,剛要求饒,卻聽得長姐涼涼的聲音傳來:



    “靈娘這是做什麼?我這是在誇你的女兒呢,你瞧瞧她,生得似你,性子卻類我,豈不是中和了我們姊妹的優勢,這般聰慧過人的姑娘,日後卻不知又會便宜了誰家小子?”



    竟是要插手季蘭的婚事了……



    事關唯一的女兒,玉靈庶妃投鼠忌器,更加不敢輕舉妄動,原就貼在地上的頭不由貼得更緊,此前因求饒磕腫的額頭頓時傳來一陣刺痛,她卻顧不上,只雙目緊閉地跪着,一雙藏在袖中的手卻悄悄握緊了。



    上頭卻傳來一聲意味深長的笑:“窮舉子麼?”



    彷彿帶着某種謀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