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畢竟,她不過只是一介小小庶女,又不得寵,地位卑賤,能夠入得他府中,便已很算得上高攀了。



    甚至都不必他花什麼心思。



    他只需張張嘴,略略地動一動手指,她那本就不待見她的嫡母怕是會十二萬分地願意將她打包送到他府上。



    這樣,她還想要什麼呢?



    她位卑言輕,能得他看重,便很該偷着樂了,若是再與他擰着來,彆着性子,縱是他耐性再好,也是容不得她的。



    他有些志得意滿地望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如在望着自己早瞄準好的獵物一般。



    他是篤定了她逃不出他掌控的。



    大不了,就生幾日氣,與他彆扭幾天——縱是生氣,他也不怕的。



    至多許她做一個貴妾便是了。



    ——要知道,能夠入得他府上,做他的貴妾,比尋常人家的嫡妻都不知要尊貴多少倍。



    這也罷了。



    更重要的是,他前程且坦蕩着,光明着,她做了他的妾,被他納在羽翼之下,到底是他第一個動過心的人,無論如何,他總是要重視她幾分的。



    甚至日後,還會有更大的造化在等着她,只要她足夠優秀,足夠匹配他,能擔得起那份衆人,他也不介意將更重要的位份予她坐的。



    那可是貴妾……



    能夠做得他的貴妾,她定是十分歡喜的——至於正妻的人選,爲前途計,他是不會換人的。



    此番折騰,也不過是想要在娶妻之前將另一樁事辦妥罷了。



    他可都是爲了季笙好。



    就如他此前的承諾,也依舊不會改變。



    他說過,他會接她入府,好生地待她,如珠如寶,妥善安置,悉心照料。



    只要她乖乖地聽他的話……



    有人悄悄地跪到了他面前。



    “主上,郡主娘娘果真如您所料,去了永安王府。”



    正中下懷。



    他站起來,妥善將琴收拾好了,這才吩咐下去:“既如此,那便回府吧。”



    目光仍如往昔冰冷,但態度卻悄悄地平和了一些,衆人瞧着,也覺得心裏一直繃着的那根弦陡然鬆了。



    不由都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來。



    還以爲,主上此番作爲是亂了方寸,如今看來,卻似每一步都正中他下懷似的。



    這樣纔好。



    寺門悄悄地開了。



    來時,一行人靜悄悄地,什麼人也沒打擾,去時,仍是安安靜靜的,馬蹄被包了厚厚的布,踏在地上的聲音也被減弱了許多。



    他們走得快,不過幾個瞬息,便只剩一個小小的黑點,往遠處去了。



    並未打擾任何人。



    唯獨藏經閣第三層的小樓上,一個和尚正朝這行人遠去的背影張望着。



    他目光平和且慈悲,帶着無數滄桑的悲憫,低低念一聲佛號。



    小沙彌悄悄地上來:“師傅,可要去請那位施主姐姐麼?”



    老和尚轉頭,看清小沙彌眉目間與季笙隱約的相似,目光更加慈愛了:“阿旭,你與那位女施主,倒是有緣。”



    被稱作阿旭的小沙彌雙手合十,低低唸了一聲佛號,這纔回話:“師傅,我也不知怎的,一見那位姐姐便覺得心中十分親近,縱是,縱是……”



    縱是她每每見了他,都要十分惡劣地戲耍他,叫他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可氣過了,卻又忍不住悄悄地去關注那位施主,或藏在禪院的外頭,或躲在正殿門後,偷偷地瞧她,看她上香禮佛,不甚虔誠的模樣。



    明空大師便笑了:“有些東西,存於人的血液中,於最內裏處,風吹不動,水潑不滅,奔騰且洶涌,隨你生則生,永不湮滅。”



    小沙彌睜着一雙懵懂的眼望着明空大師:“師傅,我不懂。”



    明空大師愛憐地摸了摸小沙彌光禿禿的腦袋。



    那顆小腦袋,剃了度,卻未受戒,光溜溜地,幾乎令人愛不釋手。



    “阿旭,你可還記得前塵往事?”



    “過去之事,我只當早已去了,我既活着,又入了山門,投身到師傅座下,便只是寒山寺中一名僧人。”



    小沙彌緊緊抿着脣,滿臉嚴肅——於過去,他是不肯再憶起哪怕一星半點的。



    明空大師便嘆了一口氣。



    有些事,不是他想忘了,便真能忘記,責任在身,他推不掉,也躲不得。



    但,好在,山中歲月且無憂,能叫他快活一日便算一日吧。



    季笙回了禪房。



    剛一入了院子,阮娘便跟着她前後腳地入了房間。



    盥洗臺上,擺着一盆散着淡淡藥香的水,正熱氣騰騰地向上冒着白氣。



    二婢一向伺候周到,季笙也不意外,率先過去淨手。



    阮娘便在一旁服侍她。



    與她遞帕子,小心擦拭水跡,目光卻始終落在季笙纖纖十指的最頂端:“姑娘,你這雙手,究竟是如何染成這般模樣的?爲什麼泡了這麼久的藥,上頭顏色並未減退半分?”



    甚至,還隱約有了更深的模樣。



    季笙心虛,掃也不肯掃自己的手,只含糊道:“不過是玩了一回泥巴,許是泥上被澆了染料,這才洗不掉。不過,也無妨,多過些日子,總是會好的。”



    她一說完,便隨意地踢掉了鞋子,赤着腳走到榻上扯了被子躺下,又將雙眼緊緊地閉上,分明一副不願再深談的模樣。



    阮娘一直將她緊緊跟着,但見得季笙擺明了不想在說話,原準備好的滿腔叮囑和提點都被憋在了喉嚨裏。



    目光,卻始終落在季笙放在被子外的一雙手上。



    那雙手,瘦削,十指纖纖地,白嫩柔軟,唯獨指尖處泛着微微的黑,過了許多天,顏色並未減退,反有更加發黑的趨勢。



    她這模樣,不似玩了泥巴——



    季笙一向神神祕祕的,又與某人過從甚密,泥巴那番說辭,或許能騙得過天性單純的香茗,卻騙不過走南闖北多年,見過許多世事的她。



    姑娘這番模樣,反而像是中了毒,且一日日地加深着。



    可這些話,她卻不能說,也不敢說。



    這寒山寺,她們不過是外人,又不敢在裏頭真搞什麼大動作,落了把柄和口實。



    唯有回了王府,偷偷地請大夫來瞧上一瞧,方知這雙手究竟爲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