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二百三十二章
    衆人復又坐定了,但這一次,因有皇后在此,俱都不敢再放肆,只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縱是方纔那兩個討論季笙與皇后的夫人,也都安靜下來,只將面前的杯盞盯着,直勾勾地,恨不得能從上頭看出花來。



    氣氛便有些低迷。



    少頃,皇后坐得端正了些,伸手提一樽清酒,“今日不過是小宴,諸位不必拘束,只當在自己府上便是。”



    她說的情真意切,衆人自也有捧場地,俱都提了杯盞回敬。



    梅林小酌,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酒過三巡,終於有人將目光放在季笙身上:“王妃娘娘,臣妾觀您身邊的姑娘倒是進退得宜,不知……”



    永安王妃便笑着拉了季笙的手握在自己掌中:“這是我府上的四女兒,小女粗陋,倒叫各位瞧了笑話。”



    說的謙虛,但衆人都看得真切,永安王妃分明十分迴護季笙,不由都多幾分考量。



    但到底,都將心中那股隱約的輕慢之心收起來了。



    然,在一片迎逢的虛僞和睦中,卻有一道顯得尤其尖利的笑聲顯得並不合羣:“要我說呀,山雞就是山雞,縱是一頭扎進了鳳凰堆裏,也只會是羽毛粗鄙的山雞,哪裏做得成鳳凰?”



    這聲音出現得甚突兀,幾乎是她剛一說話,周遭立時便靜了下來。



    皇后眉眼不動,只十分平淡地,目光有意無意地在對方身上掃過:“趙三姑娘,可是有什麼高見?”



    趙三姑娘便是趙貴嬪的親妹,容色嬌豔,姐姐是寵妃,也慣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聽得皇后垂問,她也不懼,反而十分得意地掃跪坐在永安王妃身邊的季笙一眼:“殿下,今日您邀來的都是各府夫人和嫡女們,原都是身份尊貴的人,可今日……”



    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理也不理,連頭都不曾回,只十分得意地將季笙盯着,“偏巧今日有人不將殿下放在眼裏,竟私帶了庶女入宮!如此行事,實是對娘娘的大不敬!”



    她就不信,在場的都是各府嫡出,會怕一個區區庶女和一個前陣子被關了許久禁閉的王妃不成。



    哼。



    趙晴娘冷笑一聲,一個被夫婿厭棄的婦人,縱爲王妃之尊,怕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不似她,她的姐姐是陛下寵妃,她的地位,自然不是這些已暮暮黃昏的人能撼動的。



    被當庭指責身份,季笙頓時便有些不安。



    但她不過剛動了動,永安王妃卻已出手將她按住:“你老實坐着。”



    上頭,容後目光在季笙面上一掃而過,復又落在趙晴娘身上,似笑非笑地:“哦,庶女?”



    她平和慣了,衆人都當她沒有脾氣,現下面上又是淡淡地,衆人又都低着頭,自然將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深意忽略了。



    “可不是麼?”



    死到臨頭,尤不自知。



    趙晴娘憤憤地再瞪仍安坐的季笙一眼,“殿下,要小女說呀,這明明是嫡女該待的宴席,似那等低賤不安分的庶女便該跪到一邊躲得遠遠的纔是,否則,平叫她們生了些不該有的心思,反倒惱得家宅不寧。”



    她目光一轉,略一思索,頓時計上心來:“殿下,這不安分的人,便該好生教訓一番,省得她們日後闖出什麼大簍子來,倒叫旁人也跟着受了牽累。”



    容後換了一個姿勢,將衣裳上一道被壓出來的摺痕撫平,彷彿漫不經心地:“那依你之見,本宮當如何處置不安於室的人呢?”



    趙晴娘見容後果真順着她的話說下去,只覺心中大喜,忙不迭地俯下去,得意的聲音從低着的頭傳出來:“娘娘既要小女說,小女便直說了,若是有什麼說的不對的,還請娘娘不要責罰。”



    容後便嗯了一聲。



    有人的目光裏,已悄然帶上了十分隱晦的同情。



    容後不理內宮,卻並不代表她是一個毫無手段的人,更何況——



    呼吸悄悄凝住,一雙眼裏,三分笑容且盛一分不動聲色的同情。



    唯獨不知,她同情的對象,究竟是以庶女身份參加宮宴的季笙,還是——



    趙晴娘渾然不知她已被人狠狠地記了一筆,只當自己今日這番話已將自家撇乾淨了,再說話時,便多了幾分大大咧咧:“其實小女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覺得膽大包天的人本該喫些教訓,否則到了日後,還不知道會翻起什麼樣的風浪來呢。”



    她擡起頭來,悄悄打量容後的臉色。



    但見容後正漫不經心地捧着一盞茶,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彷彿帶着某種鼓勵一般……



    趙晴娘被這樣的目光一掃,頓覺心中勇氣倍增,說話更是無所顧忌:“庶女入正宴,已是不該,更何況,她還敢大大咧咧地在殿下您的面前來礙眼,也就是殿下您寬厚,不與這等下賤坯子計較……”



    “可殿下,您是打南地來的,小女雖從未去過南地,卻也曉得南地最重身份貴賤,聽聞前朝時,若有庶人入了貴地,縱是她坐過的椅子,也是要立時便當衆燒了的……殿下,您可是皇后,身份尊貴,又怎能任由一個卑賤的庶女壞了您的尊名?”



    她膝行幾步,高高地擡起頭來,眼巴巴地將容後望着,一雙丹鳳眼裏寫滿了奸計即將得逞的痛快和欲將季笙除之而後快的迫切。



    “殿下,您當快快下令,將這膽敢冒犯您的賤人拖出去,狠狠地打上幾十個板子,也好叫那些膽敢心存妄念的賤人們好生瞧一瞧,引以爲戒,如此方能以儆效尤呢。”



    茶,已經冷了。



    御花園裏,一片安靜,唯獨蒸騰的熱氣被重重簾子隔着,散不出去,將樹梢上的積雪薰花了,淅瀝瀝地向下滴着水,彷彿又下一場新雨。



    但並不十分冷,與之相反的,是在場的衆人都被暖爐升騰的熱氣而蒸得雙頰發紅,又飲了果酒,雖算不得烈,可也有幾分熏熏然地。



    合着這暖烘烘的溫度,只叫人暈乎乎地坐在那處,只恨不得就此酣眠,於梅花冷香中,也算得上一番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