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二百四十章
    阿圓面上便多幾分釋懷:“四姑娘要一直這樣想纔好呢。”



    季笙看她一眼。



    此後無話,馬蹄得得,從銅雀大街駛出,慢騰騰地,彷彿時光也驀地被拉長了,和着雪夜,靜謐且安寧。



    輕鬆只持續到永安王府大門。



    馬車走了回頭路,重往宮中駛去,季笙卻立在門口,半晌捨不得去敲門。



    夜深了。



    她拎着一包已經冷透了的點心,一個人立在雪地裏頭,身後,是朱門閉戶,眼前,卻只兩盞明滅的燈火。



    呼吸間帶着升騰的白汽,猶豫片刻,她到底上前去敲了門。



    “誰啊,這麼夜了——”



    有人懶洋洋的撤了栓門棍,帶着不耐煩。但在看清季笙模樣的那一瞬,卻又閃過一絲十分明顯的討好:“四姑娘回來了?快,快請進來吧……這外頭天寒地凍的,姑娘快進來。”



    季笙這才哈着氣入內。



    門口的耳房裏頭升了炭,雖有些嗆,卻暖烘烘地,倒是平添幾分溫暖。



    “四姑娘稍坐,小人去喚人擡轎子來。”



    門房婆子笑得討好,手忙腳亂替她斟茶。



    是陳茶,湯色渾濁,卻別有一番韻味。



    “姑娘莫嫌棄,老婆子手裏實在沒什麼好茶,姑娘且將就着漱一漱口罷……”那婆子笑,手卻不自在地在圍裙上翻來覆去地擦拭着,似要將髒東西竭力地擦去似的。



    但,做門房的,一向代表着一府臉面,俱都打扮得整整齊齊,並不會“不乾淨”。



    這婆子,過分小心了些。



    季笙不在意,接了茶抿一口。茶香在脣齒間縈繞着,帶着最合適的溫度,直將她縮成一團的心臟都熨帖了。



    “嬤嬤說哪裏話?”她笑,“我奔波一路,早便渴了,如今剛一回來,便得了嬤嬤熱水好茶地招待這,我心中已十分感激了……”



    屋裏不大,只得一條板凳,如今被季笙坐了,那婆子便只能立在一邊,十分恭敬的模樣。



    季笙卻覺有些意外——往日,季笙多有出門,每每也是這老嫗與她開門,晚歸的次數也算不得少,對方的姿態雖算不得不耐煩,但也絕不熱絡。



    渾不似今日。



    今天,這老嫗似乎待她十分親切又客氣……



    她猶豫片刻,到底忍不住開口詢問:“馮嬤嬤,今日,你……”



    她還未問出口,馮嬤嬤卻已滿臉感激地笑:“老奴曉得姑娘在想些什麼,”她看一眼季笙,“姑娘是在想,這老貨,往日做事從來不恭敬,今日卻這般熱絡,定然是有所求,是不是?”



    被猜中了心事,季笙面上不由一紅。



    她面上便多了幾分尷尬:“馮嬤嬤,我,我……”



    難得有些結巴。



    馮嬤嬤卻笑着擺了擺手:“人之常情罷了,老奴懂得,姑娘也不必介懷。”



    沉默片刻,馮嬤嬤復又道:“姑娘可還記得廖嬤嬤?”



    廖?



    她仔細在記憶中搜尋着,但卻實在想不起來哪裏有這麼個人。



    “姑娘事多,一時記不起來也是有的。”馮嬤嬤率先打破僵局,與季笙道:“廖嬤嬤原是大廚房的管事,今年春日,她在大廚房犯了事,得罪了人,便被髮配去了莊子上,已許久未曾回過王府了,姑娘不記得也正常。”



    然,她一提,季笙卻頓時想起來了——那婦人,是她自重生以來,下定決心設下的第一個局……



    因是栽贓,季笙不免有些心虛,說話聲音也低幾分:“原來是廖嬤嬤,她怎麼了?”



    “也沒什麼。”馮嬤嬤笑,想到那枕頭下藏着的東西,猶豫片刻,倒是忍不住:“說來,老奴我與廖嬤嬤是遠房的表親,往日,倒也有幾分交情在裏頭,她爲奸人所害,我也爲她着急上火過一陣子……”



    季笙下意識看她一眼。



    馮嬤嬤陷在那雙哀求的眼中,一時倒未發覺季笙眼中一閃而過的光,只停頓片刻又接着道:“往日,老奴不曉內情,與四姑娘多有怠慢,但今晨姑娘出門後,老奴卻收到了廖嬤嬤來的信……”她看一眼季笙,“裏頭的原委,廖嬤嬤都與我說清楚了。”



    季笙心更虛了。



    她不由笑了一聲,勉強維持着鎮定:“廖嬤嬤,她,她可還好……”



    那件事,因她而起,廖嬤嬤所受的災難,也全是源自於她,雖她後來補救似地送了一些東西過去,但……



    季笙心中是有愧的。



    “她好着呢。”馮嬤嬤笑道,“那老婆子,過了一生孤苦伶仃的生活,被髮配去莊子上後,原以爲沒什麼指望了,可後來——”



    那廖嬤嬤,在作了半生的惡後突然東窗事發,被髮配到了莊子上,原以爲此生便再沒了指望,可偏偏峯迴路轉,她先得了四姑娘送去的細軟,便能勉強維持生活,孤苦了大半輩子的老婆子,在被髮配去了莊子上後,卻意外地認了莊頭做乾兒子,如今兒子媳婦孫女都有了。



    縱是腿腳有些不靈便,可她如今有了一家子親人,也有一手令人欣羨的廚技,鄉里鄉親的若是有個紅白喜事,也會請廖嬤嬤去主廚,雖清苦了些,但日子卻十分紅火着。



    想到廖嬤嬤信中寫的那些好日子,馮嬤嬤也覺得日子多了幾分奔頭,待季笙自然與往日不同——



    “這都是姑娘您的援手,廖嬤嬤說,如今她在外頭,入不得王府來,可到底對姑娘是十分感激的,日後,姑娘若有需要的地方,她定然也會義不容辭……”



    她說着,向後退了兩步,十分鄭重地朝季笙行了一個大禮。



    季笙受之有愧,面上不由滾燙起來:“嬤嬤,這都是廖嬤嬤自己的造化,我實則什麼也沒做……”



    但馮嬤嬤卻只當季笙謙虛,便擺了擺手:“姑娘也別謙虛,是非曲直,老奴還是分得清的。姑娘,無論是我,還是廖嬤嬤,對姑娘都是十分感激的,日後,姑娘若是有什麼需要的,但請吩咐……”



    正推辭間,外頭軟轎已至。



    隨轎的是香茗。



    見得季笙待在門房,不由探頭掃一眼,又小小地比劃一個手勢。



    季笙看得分明,也顧不上再與馮嬤嬤說些什麼,略推辭一番,便急匆匆地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