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羨將其切出小口,就着竈房之中自家孃親釀製的米酒,一口一口的吞嚥着。
拉着血絲的龍肉在他口中咀嚼,他口中滿是血水,又被米酒給帶入腹中。
米酒是早年他孃親在陳塘關裏跟着幾位師傅學的手藝,她一個瘦弱女子做不得太多的活計,偶爾等王庭配發下靈米,便釀上幾斤米酒,好爲英羨換取一些靈藥肉食。
小時候家裏除了這米酒也無甚多餘之物,英羨就愛偷摸着等他那個倔強而瘦弱的孃親睡着之後,去竊取米酒偷喝幾口。
倒不是米酒有多麼的尊貴,只是孃親始終不許他喝這米酒,言說還未長大,不能飲用。
孃親的話,總是會刺激到年幼的英羨,激發他想要冒險的心。
每次偷喝幾口,他便已經走不動道,抱着撈酒的勺兒躺在柴薪堆中呼呼大睡,直到被尋他而來的孃親給痛打一頓。
英羨將米酒一飲而盡,嘆聲道:“都說這天庭之上有着瑤池佳釀,喝一盞壽數千年,吾人族大城之中亦有一些人家,會爲家中女子埋下一罈女兒紅,直到出嫁纔會開壇。
可這些酒,哪裏比得上吾孃親這米酒分毫。”
“我苦命的孃親,沒過一天安生日子,現在讓孩兒再也喝不到這米酒的滋味。”
子欲養而親不待,他英羨的孃親,沒有過一天好日子,即便兒子已經成就天仙果位,還逃不過入那輪迴。
英羨將切下的小塊龍肉囫圇吞棗的的喫完,他正了正神,便感知到有身影在向着自家的院落靠近。
來得不是別人,正是村中的村老。
英羨抹去淚水,跨步出了房門來到院落之中,就看到眼神混濁的村老倚靠在院門邊,他雙眼微微眯起,細細的看着迎面而來的英羨擺了擺手道:“英羨,你孃親的墓就在村頭後山之中,去看看吧。”
英羨聞言點了點頭道:“正該如此,村老稍待。”
說着他便轉身回到竈房,將還剩下的大塊龍肉拿出,來到村老身邊笑道:“孃親一輩子沒喫過這等血肉,原想着帶回來讓她開開葷,今日卻只能祭奠了。”
英羨笑着,又將龍肉分割出一大塊,遞給村老道:“村老,這些年吾家多虧村中照付,埋葬吾釀之恩,英羨無以爲報,便用着龍肉代之,您可千萬要收下。”
“龍肉?!”
村老混濁着眼,倒吸一口涼氣,他伸手碰了碰英羨遞過來的龍肉。
喃喃道:“那龍可是在海中分浪,在天空玩弄雷電之荒古猛獸,他們呼嘯海內,即便文丁人王之時都束手無策,吾王師竟然能打殺這龍而勝之。”
英羨點頭道:“如今吾族越發強盛,洪荒萬族敢於吾族爭鋒者已經無存,這龍肉亦不再是太過稀罕之物。
村老,吾便先將這肉送至你家吧。”
看着村老這佝僂的身軀,如此龐然的龍肉確實是拿不動了。
村老也沒有拒絕,他輕聲道:“要得要得,這龍肉,待村中各戶歸來之後一起喫席。
英羨,長大了,你是展翅的雄鷹,不能待在村子這個小地方。
往後有着村中村民的看護,你孃的墓,總不至於荒廢。”
英羨聽得村老的話語,鼻子不由得一酸,眼前的村老,以他天仙的修爲看去,已經是油盡燈枯。
這次三日後離村,恐怕再回鄉時,不知多少殘葉凋零。
他重重點頭道:“聽村老的。”
兩人一前一後,先是回到村老家中,又向着後山跋涉而去。
英羨跟着村老徐徐踏步行走,倒不是他不想帶着村老騰雲,而是他並不願意。
按照村老的說法,這輩子和土地打了一百多年的交道,死了也要葬入土地之中,走慣了,徒然雙腳懸空,反而很不適應。
後山隱隱綽綽,其實不算多大的山頭,上面這許多年歲月下來,卻也埋下了上千座墳。
兩人的腳步漸漸在一座墳頭前止步。
這座墳頭明顯剛剛修建不久,上面還沒有雜草叢生,也不見蛇蟲鼠洞,外圍有着一圈溝渠,作爲排水之用。
雖然整座墓葬算不得多麼的豪華,卻也是極其正式的人族墓葬標準了。
在墳墓前方,一塊石碑屹立,上書:“英氏宛娘之墓。”
白帆招展。
英羨騰雲駕霧的雙腿,重重的砸落在地。
“娘!”
一聲呼喚之聲響起,英羨渾身顫抖,他再次高呼道:“娘!”
頭顱重重的砸倒在地,他連着重磕三次,顫顫巍巍擡起頭,他捧着一小塊龍肉對着石碑說道:“孃親,這是龍肉,孩兒獵殺的龍肉,您可沒嘗過此等美味之物,今日孩兒給您帶上品鑑。”
三山之地,陳塘關之地,有人白髮送黑髮,也有人青絲跪白首。
……
帝辛帶着九鳳來到陳塘關總兵府邸已經有了一會功夫。
看着石嘰身後那張白色笑小臉,有些害怕模樣的彩雲仙,帝辛惡趣味的衝着她眨了眨眼睛。
後者登時呀的一聲,慌亂的低下頭來。
她眉宇之間不自主的顫動,時而偷偷看了一眼帝辛,又慌亂的將害怕的目光移開。
上次帝辛給這個懵懂的小精靈,帶去的陰影實在太大了。
金靈聖母面上掛着溫和的笑意,淡然神眸打量着帝辛。
這副溫婉的模樣,讓得帝辛都不由得產生一絲落差感。
在後世的記載中,金靈聖母可是性格火爆,脾氣耿直的象徵。
謠言的力量果然無窮無盡。
其實想想也是,要是沒有大智慧,真的什麼都不管不顧的性格,怎麼可能會統領鬥部,庇護天庭之上的截教一干弟子。
她笑容清淡,看着帝辛道:“倒是要恭賀人王此番得勝歸來,從此四海無波,可以有着更廣闊的施爲空間。”
金靈聖母端坐上首位置,帝辛並沒有與她同席,反而與九鳳落座下首。
這時內部非正式閒聚,帝辛也沒有講究太多。
而且金靈聖母作爲聞仲的老師,準聖大能,是值得帝辛去尊敬的。
儘管他某種程度來說,是何以和準聖坐對席,甚至上首的,用一句話說,各論各的。
聽着金靈一語雙關的話,帝辛面上同樣掛着淡淡的笑容道:“聖母教導出聞老太師這等吾大商人族棟樑,如今又親自坐鎮陳塘關,解除東部人族危機,孤與大商,都欠聖母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