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朝水鬼揮了一下手,她腦後光滑的頭皮頓時長出一頭青絲。
水鬼只覺腦後癢了一下,突然頭皮一重,她的頭髮就長出來了。
“啊!我有頭髮了!我終於有頭髮了!嚶嚶嚶,這個殺千刀,竟然敢割老孃頭髮。”
“嗚嗚嗚……終於可以投胎去了。”
紅衣女鬼突然張大嘴巴,“所以你不肯投胎是因爲你沒有頭髮?”
“對啊,沒有頭髮,投胎之後要是變成禿頭該怎麼辦?那樣也太恐怖了!嬰兒禿頭,一定會被當做妖怪燒了的。”
女鬼:“……所以你不是因爲被他殺了才纏着他,是因爲這些?你不擔心你閨女了?”
女鬼突然釋然一笑,這一瞬間秀英都覺得她突然變得好看了起來,臉上的刀疤都變得溫柔無比。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他以前對我很好的,以前一起做流民的時候,他找來的喫食全都給我,自己又偷偷啃樹根。”
“只是後來他沾染上賭博之後才變的,他沒學會喝酒之前,脾氣在全村那是數一數二的好性子,只是可惜……”
“至於我的女兒,我偷偷看過她好幾次,她也是運氣好,剛成爲瘦馬,就被一位貴人擡進府了,沒受什麼罪,如今都有一個大胖小子了。”
水鬼說起女兒的時候,溫柔地要滴水一樣,她看向東南方,臉上帶着笑意。
此時在她看不見的宅院裏,一個二八年華的俏夫人,手機摩挲着一塊劣質的玉佩。
“夫人,您又想您孃親了呀?您現在好好養胎纔是,別多想,一切皆有定數,說不定某一天您就和您母親相見了。”
丫鬟拿着一塊狐狸毛毯子蓋到她的身上,她一語不發,呆呆地望着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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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捏住佛珠的手指一頓,睫毛輕顫着,他不懂爲什麼女人會這麼多變,上一刻還想殺了的人,下一刻就被放下了。
他在想他是否不該可憐女鬼讓她長出頭髮。
他喜歡面對凶神惡煞的鬼,不願面對那些透着可悲,可憐,傻氣的鬼,這樣他滅起來會……手軟。
老李見他走神,以爲他是想揭發自己,他握住匕首的手掌又緊了緊,只是他捏緊匕首的時候突然感覺手上貼了一個冰涼的物體。
這些年他每次有殺心之時,都會產生一股涼意,他清醒幾分,又繼續打探着。
“大師,您有辦法救救小老兒嗎?小老兒無兒無女,無妻無妾,還沒活夠啊!”
清心掃視着他眉心,那裏又黑又紅的,“有救,它不願殺你,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做,便可免於一難。”
“大師您說,小老兒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啊!”
“你去湖中把它撈出來好好安葬了吧,它說下面冷,住着不舒服。”
清心說完沒理呆愣着的老李,是非對錯,不應由他來定,他只用讓良心過去就可以了。
清心直直走進梅園,紅衣女鬼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裏面的花都開得極好,可見是被人精心料理着的,只是他都沒有賞花的心情。
有一點老李並未撒謊,花園中儘管香氣縈繞,但總帶着一絲涼意,花的根枝下飄着一層黑色霧氣。
走進尋香閣,裏面丫鬟婆子成羣,好不熱鬧,人來人往的。
穿着薄粉色裙裝的圓臉丫鬟站在臺階上指指點點着。
“小翠,快去花園摘幾朵開得好的花來,讓夫人心情好一點。”
“春香,你去廚房催一下,讓他們快一點,夫人的銀耳蓮子羹可不能放涼了。”
秀英站在尋香閣門口,眼眶紅得充血,她咬牙切齒着,“好一個尋香閣,是心肝脾肺都惡臭了,所以才弄這文雅的名吧。”
“呵,她以爲這樣故意潑點墨香,就能讓她發黴的心臟縈繞花香?可笑至極!”
秀英每靠近尋香閣一分,氣息就粗重一分,她周身劣氣幾乎要將周邊花草折斷。
圓臉丫鬟突然看到清心,她粗狂的嗓門突然響起,“來者何人,所爲何事?不知這是女子閨閣,外男不方便進入嗎?”
清心上前一步,右手豎於胸前,“阿彌陀佛,貧僧爲救治你家夫人而來。”
雲團能做到大丫鬟這個地步,又能得到茵娘賞識,也不是個簡單的人,她素手一揮,周邊環繞着丫鬟婆子瞬間如潮水退盡。
不一會兒就留下一片真空地段。
“不知大師前來,有失遠迎。請容我去通報夫人,您在這裏稍等片刻。”
“有勞了。”
清心順着她手指的地方,盤腿坐於樹下,閉目養神着。
秀英盯着案塌上的白玉茶壺,那是她孃親生前愛不釋手的東西啊,竟然就被他們隨意丟在院子裏。
她雙目泣血,刨開的肚子開開合合着,如同血盆大口,令人望而生畏。
雲煙待在木魚中,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她總覺陣陣涼氣,不斷襲來,凍着她木魚心子都快僵硬了。
清心捧着它坐了片刻,雲團就過來了。
“大師,我家夫人有情。”
秀英聞言眼中瞬間爆發無限恨意,她終於可以親眼看看這個女人了!就是她爲張志遞的刀子,就是她親手將她的孩兒送進藥酒裏。
秀英周邊的花草全被一股無形的風吹得獵獵作響,一些脆弱一點的花朵,直接被吹得花瓣灑落一地。
清心暼着地上隨風飄揚的花瓣,重重摁着佛珠,頓時他周圍爆發強烈的金光,女鬼被他金光彈到樹幹,然後又掉落在地。
她剛纔居然能觸碰到樹,即使被撞得五臟六腑都快碎了,但她更多的是驚喜!這是不是意味着她能觸碰到她的孩兒?
這位高人能讓她親手摸着她的孩兒!
秀英血淚不斷滑落,將蒼白的臉龐印得恐怖無比,她綻放着燦爛的笑容,嘴脣哆嗦着,“大師,我……”
清心跟在雲團身後,沒有迴應地走了進去。
茵茵端坐在貴妃榻邊上,臉上撲着厚重的粉,但如何也不能掩飾她的蒼白無力。
“大師請見諒,愚婦身子抱恙,不能讓您行禮問安了。”
“阿彌陀佛,施主不必多禮。”
清心望向她的肚子,只一眼,就讓他氣息變得陰冷無比。
秀英迷茫地盯着茵娘肚子,她在哪裏感受到一些熟悉的氣息。
那是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啊,在她飛撲過去,準備掐死她的時候,秀英突然從她肚子上感覺到一絲無比熟悉的氣息。
她目光呆滯地望向清心,她眼中透着令人難已忽視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