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娘重新陷入回憶，她眼中癡迷而憤恨，“實不相瞞，每個院子都有一些腌臢事，妾身見得多了，自然一眼就看出那個丫鬟不懷好意。”
“她長得年輕貌美，而妾身當時懷孕水腫，連脖子都多長了幾層肉，腰圍都粗重幾圈，而她弱柳扶風的。”
“女人的直覺總是特別靈驗，妾身時常刁難着她，但她總是悶不啃聲的，妾身還以爲自己想錯了。”
“沒想到背地裏她面對夫君又是另一副面孔，我見猶憐，堅強而隱忍，受苦受難都不吭聲，夫君對她便愈發疼愛了。
茵娘想到這裏突然又臉上扭曲起來，她非常厭惡那個丫鬟，不僅是因爲在她身上看到危機感，還因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影子。
曾經她也這樣對待另一個人。
“後來她怎麼樣了，還有你的孩子呢？”
“孩子？哈哈哈……報應啊，都是報應，我哪來的孩子啊？可憐我那還沒足月的孩子就那樣夭折了。”
因果輪迴，報應不爽，你犯下的惡，在什麼時候突然回報回來，你都不知道，只會讓你哭得更狠。
“報應？什麼報應？”清心好奇人性能夠惡到什麼程度。
茵娘眼中浮現一抹追憶，“我本是鄉下前來投奔親戚的孤女，怎奈到了姑婆家後，卻連門都進不去。”
“當時被……林小姐遇到，然後就被她接到府中，後來還爲我謀了一份差事，這纔在京中站穩腳跟。”
“慢慢的還在京中有了一席之地，後來夫君常到酒肆談生意，一來二去，我們兩人也就……”
“後來林小姐有孕在身，我感恩她付給我的一場造化，便來府中照顧她，一開始倒是如我所願。”
“可是後來沒想到會跟夫君發生那些事，以至於與林小姐漸行漸遠。但後來做的那些事都不是我想的啊。”
“我都不是故意的，我……我是有苦衷的，一個貌美的女人要在這京中生存下去簡直難於登天。”
“我不得不依附一個男子，更何況……這樣也可以離恩人近一點。”
她嘴中句句自己都是無辜，無罪的，所有錯都在別人身上，她全是被迫的。
秀英眸中落淚，她嗚咽着，“她的恩人？她的恩人就是拿來當墊腳石，讓她家破人亡的？”
“哈哈哈……如果時光可以倒流，那我一定不會在第一天面對她時心軟，更不會安頓她，接她入府。”
“就是養條狗，那狗也知道報恩，也知道陪伴啊，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啊……”
在秀英難過無比的時候，茵娘肚中的小手彷彿感應到什麼一樣，又張牙舞爪了起來。
茵娘只覺肚子裏的器官都快被搗碎了，疼得她痙攣起來。
“啊！大、師，救命啊……妾身還不想想死。”
她掙扎着拿起黃符朝肚子猛拍，疼得受不了時，她甚至顫抖着手將黃符打開，全部貼在肚子上。
很快黃符似乎是承受不住，上面開始出現一圈圈黑洞，沒一會兒便無火自燃。
“啊！！！我的符，我、大師救救我，求求您啊，妾身並沒有犯下什麼冤孽啊。”
“施主真的沒有犯下冤孽？那請問施主是什麼時候開始肚子脹氣的呢？”
“喫…下那個……偏方。。。”茵娘突然嘔吐起來，很快屋裏便被一股噁心難聞的味道充斥着。
更何況這種近在咫尺的。
掌心木魚不斷抖動着，甚至晃動的力度之大差點讓他都沒拿穩。
清心指尖輕點木魚一下，木魚瞬間停止震動。
雲煙只覺自己突然進入桃花源，周身只剩鳥語花香，再無一絲令人不適的氣息。
“大、大、、師，救命啊……”茵娘氣若流絲地趴在地上，她嘔吐出來的物體粘黏在她衣裙，不忍直視。
秀英變成鬼後就失去嗅覺，但儘管如此，她還是被噁心得直想吐。
“施主喫下的第二個偏方主藥是什麼？”
“是、是胎心……”
“動物，還是？”
“小孩，死…嬰。”她說話的時候身體都跟着發抖。
清心手中的佛珠都差點被捏碎了，他之前以爲鬼嬰是缺少什麼部位，才纏上這個婦人，沒想到缺少的地方竟然是心臟。。
“施主又是從哪裏得來的胎心？紫車河有人會賣，但胎心應該沒有任何父母會願意賣給你。”
茵娘目光躲閃着，“雖然也能買到，但……夫君官職越來越大，妾身不敢做出太出格之事。”
“而且……而且府中有着現成的，倒是…也、不必出去購買。”
“哦？難道施主用的是你早夭的孩子？虎毒還不食子，你……”
提及她的孩子，她瞬間如同瘋魔一般，“不！不可能是妾身的孩子，妾身疼愛他都還來不及啊，怎麼會。。。”
“妾身的孩子哪怕夭折，那也是被好好安葬着，也是入了張家族譜的！妾身的孩子怎麼會遭到那種毒手？”
“你的孩子是孩子，那別人的孩子呢？用胎心？你就不怕自己孩子被人剖出腕骨？”
“閉嘴！別人的孩子如何，妾身不知道，妾身也不想知道，妾身的孩兒好好的待着呢，妾身安排了人守靈，他不會出事！”
“還有，妾身並沒有惡毒地用了別的孩子，妾身用的是死嬰，他出身前就死了，被妾身合理運用，這是他的福氣！”
“比起被藥酒常年浸泡，夫君時不時還去喝一杯酒的這種下場，他已經很幸福了啊！”
“呵呵，至少妾身還爲他立了一個墳堆，雖然他沒有資格入張家墳墓，但妾身也好心地給他安葬在張家墳場周邊了。”
“這也算變相地幫助他認祖歸宗了啊，說不定在地府他還要感謝妾身幫助了他！”
秀英聽到這裏，一時發出無力的嘶吼，她眸中的血淚已經快流乾了，只是連帶着眼珠都紅得充血。
她如失去幼崽的母獸，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她的血已經不僅從淚中掉落，連帶着心頭血都咳出來了。
“嗚嗚嗚……我的孩兒，我的孩兒啊！！！”
“啊！！！蒼天你怎麼就是不肯睜眼看看這世間悲苦之人？”
“不是說善有善報嗎？我林秀英一生救助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啊！我被剖腹取子，手指盡廢，我都不怨。”
“可是我的孩兒啊！啊……他爲什麼沒有享過福份，卻還要被如此對待？”
“十指連心，針戳都能疼得心肝顫裂，他……被剜心時又該有多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