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導演還有點顧忌謝識梧會仗着身份外行指導內行,結果人自己端着杯熱咖啡找個地方一坐,只在工作人員不忙的時候問上幾個問題,從來不對拍攝指手畫腳,漸漸也就放鬆下來專心拍攝。
邊聞思背靠綠幕,着一身富貴華麗的古人裝扮,他望着遠方,聲音放得有些低。
“西漢《淮南鴻烈》中講,古未有天地之時,惟像無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閔,澒濛鴻洞,莫知其門。”
“又有三國《三五曆紀》雲,未有天地之時,混沌狀如雞子,盤古生其中,一萬八千歲,天地開闢,清陽爲天,濁陰爲地,盤古在其中。”
這是《地崖》裏邊聞思角色回憶裏的一幕,古時候的他在向人講述創世的故事。
在拍的幾條臺詞都是拗口晦澀的古文,可謝識梧卻一點也不覺得無聊,邊聞思現代裝扮已是優越,沒想到古裝別有一番驚豔。
尚無任何特效,邊聞思在綠幕與機器之間僅憑演技,就讓他品出了幾分仙風道骨的的氣質,那些曾經讀過的故事,如今再由邊聞思口中講出,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也不知看了多久,導演終於滿心歡喜的喊了聲咔,並宣佈全體休息半個小時,接着謝識梧見導演四下瞅了瞅,看到他還在這裏坐着,就一邊擦汗一邊走了過來。
謝識梧從身邊撈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了導演。
“李導辛苦了,今天的戲看起來很有意思。”
李導接過水灌了兩口,另一隻手謙虛的揮了揮,順勢坐下跟謝識梧聊起天來。
兩人聊了大約有十分鐘,李導開始欲言又止。
謝識梧笑道。
“李導不妨有話直說。”
李導給謝識梧讓了根菸,後者藉口不抽菸給推了,他便自己抽了起來。
“小謝總,咱們這投資能不能再加點……”
《地崖》本就是勉強啓動的項目,邊聞思只是新人影帝,口碑並未發酵,帶來的新投資實在有限。
而謝識梧顯然對項目有很大的興趣,人看起來也沒什麼架子,說好聽點是容易溝通,說難聽點就是腦袋空空虛有其表,一看就很好騙,李導不免起了試探的心思。
謝識梧翻過《地崖》的項目資料,這兩天也認真觀察過劇組,《地崖》資金短缺的情況還是比較明顯的,李導偏偏又是個追求細節的性格,跟他開口也是意料之中。
“李導,你也知道,這個項目本來是我大哥投的,屬於影視線,我現在負責的是音樂線,影視方面的這不剛學嗎,而我大哥那人不太好說動。”
李導聽出來謝識梧這是不太樂意,誰不知道謝家多寵這個小兒子,只要謝識梧開口,不會要不來投資。他太喜歡《地崖》的劇本了,想到接下來的鏡頭,李導決定在努力努力。
“小謝總,我跟您說,我們這個影片……”
李導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堆,核心內容就倆字:要錢。
其實謝識梧覺得這個項目不錯,李導拍電影很有點東西,只是可能沒什麼人脈,不太會交際,加上這部戲最開始拉投資的時候宣傳沒有做好,而且作爲一部文藝片需要的資金卻太多。
如果上映時好好宣傳和營銷,盈利不成問題。
“李導說的很有道理。”他看了看兩米開外躊躇不定的助理,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半個小時休息時間已經到了,不如李導先去拍下一條?”
李導心想拍什麼拍,先把投資磕下來再說,可那邊機器演員都準備好了,他自己也知道再繼續說下去反倒會招致反感,只好不捨道。
“小謝總今天別走啊,我請喫飯!還有那誰!男女主呢,還有編劇,大家辛苦這麼多天了,今晚一塊兒喫頓飯!”
謝識梧聽到有邊聞思,含笑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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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定在了市裏一家有名的店裏,李導把項目主要的幾個人都叫上,臨行前特地偷偷開了場動員會,打算輪番上陣來打動謝識梧,今後劇組的盒飯究竟是饅頭鹹菜還是三菜一湯就看這頓飯了。
國內酒桌文化傳統且糟粕,李導二話不說便要領着衆人向謝識梧敬酒。
李導早就打聽過謝識梧,這位名聲不好但身家優渥的富二代剛從象牙塔走出來,回國也剛剛半年,沒什麼社會經驗,先扯足架勢把人哄開心再說。
謝識梧將李導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他沒有拆穿,而是順着抿了兩口。
邊聞思與李導關係不錯,雖然不喜,還是倒了杯茶舉向謝識梧。
“體質問題,實在沾不得酒精,只好以茶代酒,小謝總見諒。”
謝識梧身體後仰下巴微擡,似笑非笑的看着邊聞思,他的五官偏柔和,連帶這種帶着□□味的動作都不顯得盛氣凌人,只是態度卻不容置疑。
包廂內的空氣瞬間尷尬起來。
邊聞思皺起眉,他確實是酒精過敏,指甲蓋那麼大一點就得去醫院報道。
李導見狀立刻出來打圓場,謝識梧也不回答,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面前敲着。
邊聞思心裏偷偷嘆氣,不顧邊上坐着的編劇阻攔,給自己也滿上一杯,再次舉向謝識梧。
眼看酒盅就要碰上嘴脣,謝識梧忽然笑道。
“好了,我怎麼捨得邊先生因爲我喝酒出點什麼事呢。”
編劇聞言趕忙將邊聞思的手壓下,跟着向謝識梧賠笑。
戚究酒精過敏,曾經因爲誤食在醫院躺了三天,謝識梧也就跟着在醫院陪了三天,剛剛只是試探邊聞思會有怎麼樣的反應,真要讓那杯酒灌下去把人送進醫院這種事,他還是做不出來的。
謝識梧不太愛酒桌那套,既然是別人有求於他,便由着自己性子,在最初一輪過後就沒再碰過酒。
席間氣氛逐漸熱鬧起來,謝識梧剛剛聽完編劇炮語連珠的講完什麼天地大同,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眼聯繫人,手指不由一緊。
和衆人比了個抱歉後,謝識梧離開包廂將電話打了回去。
電話那頭是幾天前他見到的那位檢測人員。
“謝先生,結果出來了,您送來的兩份樣本據檢測無法確定血緣關係。”
“有勞。我知道了。”
酒店裝修的富麗堂皇,走廊上光線充足,溫度也一直維持在最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