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梧吃了藥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後沒有什麼宿醉後的難受，只是從夢中清醒的時間比平時長了一些。
早飯和午飯都是叫的外賣，選的都是實地喫過味道好又幹淨衛生的飯店，戚究不會做飯，他則是連廚房的門都不想進，反正鄧姨後天就回來了，也不差這兩天。
午飯剛喫完，還沒等收拾，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謝識梧有些疑惑，這個時間誰會來找他。
他拉開門一看，穿着某家快遞工作服的快遞小哥正抱着個箱子杵在外面，見他出來，立刻從箱子旁邊探出頭來。
“您好，謝先生是嗎，您的快遞，手機號碼後四位報一下。”
“2206。”
快遞小哥本來都要把快遞交出去了，聽到數字後又看了眼上面的快遞單：“不對啊，是謝先生嗎？”
謝識梧意識到了什麼，他曾經和戚究說過，如果覺得買東西不方便，可以填他的名字，手機號留戚究的，這個箱子裏估計是戚究買的東西。
“3306。”
快遞小哥這才把箱子往下放了放，從兜裏掏出來一杆筆讓謝識梧簽名。
他簽名的時候看了眼單子，物品名稱那一欄寫着xx牌電壓力鍋。
電壓力鍋？
戚究買個鍋幹什麼？
謝過快遞小哥之後，他抱着箱子去找了戚究。
戚究正在收拾碗筷，看到箱子立刻就反應過來，扯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天做飯，不小心把鍋炸了。”
謝識梧瞭然，戚究什麼水平他是知道的，反正那個廚房他都不想要了，何況一個鍋，只要人沒事就行。
也沒說什麼，將箱子放在牆邊就準備回臥室。
戚究一愣，覺得謝識梧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
謝識梧應該會面露焦急地過來問一句，鍋炸了？人有沒有事？有沒有傷到哪兒？
然後打趣安慰他幾句，和他一起拆開快遞，商量把新買的鍋放進廚房哪個位置。
怎麼都不會是這麼個反應。
戚究在手機上敲出幾個字將人叫住：“等等。”
謝識梧停住腳步，不解地望向戚究：“有什麼事嗎？”
戚究手指的速度比平時慢了一倍有餘：“你是不是在生氣？”
謝識梧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戚究產生這種想法，他露出一個笑容，想證明自己沒有生氣：“沒有啊，怎麼了？”
就是這種笑容。
戚究心想，就是這種笑容。和昨晚的一樣的客套又疏離，滿滿公式化的味道。
自己一定是哪裏惹謝識梧不開心了。
謝識梧看着戚究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剛纔問了個什麼世紀難題，不然怎麼讓戚究這麼爲難，他在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再次道：“可能是昨晚喝了酒，還沒有緩過來吧。”
這邊他想找個臺階給戚究遞過去，那邊戚究也終於想到了點原因：“是不是因爲前天我把詠歌帶回了家裏？”
他聞言沒忍住輕笑出聲，戚究竟然能想到這些，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戚究見謝識梧發笑，心中更是沒什麼底，連忙解釋道：“我不是想要氣你，只是覺得大家有同一個目標，你們之前可能有過誤會，想幫忙解開誤會。你不喜歡，我就不做了。”
戚究除了正事之外話很少，情緒波動也很少。做錯了事就該道歉補償請求原諒，卻不該心中如此忐忑，甚至趕忙解釋這麼多。只是情急之間，這點微妙的心態連戚究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戚究的答案和謝識梧猜得八九不離十，可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像從前一樣和戚究擁抱，說“以後絕對不要再看見勾詠歌”顯然很不合適，大方地說沒放關係又太過違心。
他已經意識到無論再怎麼僞裝，他這些天對戚究的態度都是對愛人的態度，這不對。
這不公平，對他也好，對戚究也好，都不公平。
同樣的，他也意識到勾詠歌的事只不過是一根□□，炸開了他自以爲的完美愛情的水晶外殼。
“無論遇見幾次，我都會重新愛上你”這種事情只會出現在童話故事裏，是一種理想化的愛情，而他和戚究曾經的愛情，只是一種偶然，是近二十年相處催化的事件。
如果沒有這份偶然，戚究說不定將會擁有別的故事。
而這份偶然牢牢紮根在記憶裏，隨着戚究被解構而一併封存。
它不像是抽離了一段特定的時間，更像是一片海里突然消失了特定的物種，雖然會影響生態鏈，但大海仍然是大海，會有新的生態鍊形成。
他們一起來到客廳坐下，謝識梧還準備了兩人平時喝得咖啡放在茶几上。
這是他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正式談感情的事。
謝識梧在心裏組織了遍臺詞，覺得足夠理智後才說出口。
“我沒有怪你，也不是在賭氣。你失憶這件事誰都不願意，不是你的錯。
“現在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能量源，解決任務者，找到主系統IP來進行反推，讓我們的世界成爲真正的孤島。
“你的聲音和記憶都會在這個過程中被找回來，到那時候我們再說感情問題。你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吧？”
戚究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謝識梧自嘲般垂眼笑了一聲，接着流露出了認真的歉意。
“你失憶之後，我對你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但我還是下意識把你當□□人來對待，因爲我的問題對你產生了困擾，我很抱歉。
“你問我是不是在因爲勾詠歌生氣，我承認，剛剛在家裏看到他的時候確實很生氣，不過後來就想開了。
“他是你相識多年的師兄，你們之間的感情肯定不一般。現在我們的目標一致，你希望我們和平相處，這很正常。
“我不能像從前那樣要求你和誰保持距離，但是戚究，我不會因爲私人感情和勾詠歌作對從而耽誤正事，我相信勾詠歌也不會。
“所以，至少以後在我們的……在我的私人領域，不要再讓這個人出現了好嗎？”
戚究靜靜地看着謝識梧，最開始那句道歉像是什麼東西墜在了心臟上，讓他本能地想要抗拒，卻又找不到什麼理由，接下來提到勾詠歌后，眼前的人臉上明明還帶着沒有消散的笑意，卻爲什麼看起來那麼難過，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
他想去抱一抱謝識梧，雖然他也講不清楚爲什麼。
他思考了一下謝識梧這番話，問題還是出在他擅自將勾詠歌帶到家裏來，是他沒有意識到謝識梧有多反感和抗拒，自以爲可以讓二人和平共處。
“這件事是我錯了，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
謝識梧想伸手摸一摸戚究的臉，卻還是忍住了。
這個相處了那麼多年，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還是像以前一樣，穿着板正的黑色襯衫，裸露在外的皮膚因此顯得分外白皙。戚究臉上的線條很是流暢，下頜線堪稱完美，嘴脣比旁人有些薄了些，顏色也更淡，加上總是沒什麼表情，很容易讓人產生距離感。
以前他會爲戚究的這種性格高興，巴不得其他人都離戚究遠一些，現在自己也變成了“其他人”，還是一種很新鮮的感覺。
他有點委屈。
不，他很委屈。
他依然愛戚究，可他有什麼辦法，戚究忘了啊，難道讓他去跟一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去訴說去賣慘來獲取一點虛假的慰藉嗎？
與其拉拉扯扯徒增煩惱，倒不如全讓他自己吞了。
他愛的人已經受了那麼多苦，就不要由他再去套上什麼枷鎖了。
“戚究，你是自由的。
“我不會干涉你任何的交友，也不會拿從前的關係來要求你，你不必有任何道德上的束縛感。如果你在這個階段愛上了什麼人，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戚究不明白怎麼就發展到了這種地步，他只是帶勾詠歌回來吃了頓飯，怎麼忽然就自由了？
現在他和謝識梧兩個人不是相處得挺好嗎？爲什麼突然他就愛上別的人了？
他愛誰了？
勾詠歌？
那只是他的師兄和同伴，他從來沒有過別的想法啊。
他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謝識梧每一句話都合情合理，雖然可以察覺到有情緒摻雜其中，但到底是挑不出什麼問題。
他在謝識梧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悲傷，可他卻沒有任何立場去給一個安慰性質的擁抱。因爲惹謝識梧這麼傷心的人，正是他自己。
只是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什麼讓謝識梧說出這樣一番話。
如果是過去的戚究，應該很容易就懂了吧……
有這麼一瞬間，他嫉妒起了那個過去的自己。
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而且戚究看起來也沒有什麼要補充的意思，謝識梧看了眼時間，決定先去街上一趟。
“我還有點事，要先走了，晚上回來後我會把下午和欒汀的相處情報講給你。”
“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