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會這麼突然。
爲什麼謝識梧突然要賣掉Sapphire，又爲什麼要突然提出來分居。
不對，不是突然，謝識梧早就想買房子了。
雖然買的房子不能立刻搬，但那個時候已經起了念頭。
剛纔電話裏銷售員說的是什麼時間？
好像是謝識梧嘔吐的那次。
原來從那時候開始，謝識梧就已經想到了今天。
戚究心中泛酸。
“識梧，分居我理解，但是Sapphire的事……”
謝識梧淡淡道。
“戚究，你愛我嗎？”
戚究被謝識梧問地一愣。
他喜歡謝識梧嗎？
喜歡的。
算上他做系統的時間，兩人相處了至少有半年，他對謝識梧的態度和看法一變再變，直到前些日子終於意識到這種患得患失的惦念名爲“喜歡”。
可他愛謝識梧嗎？
愛比喜歡要高出喜多，那麼他的感情足夠嗎？就算他愛，那他現在能給謝識梧的，能滿足謝識梧嗎？
能和那個和謝識梧竹馬成雙的未婚夫相提並論嗎？
謝識梧笑了，那笑容並不悲哀，也不難過，反而透露着一股沉靜。
“你看，戚究，你並不愛我。放心吧，陸閣的事我心中有數。感情是兩個人的事，無論我們怎麼樣，在你恢復記憶之前，至少在你選擇放棄之前，我都不會考慮別人。就這樣吧，我下午就搬到懷明小區那邊住，你在這裏就好。”
戚究一驚。
“這麼快？”
“宜早不宜晚。只有早點接招，纔好進行下一步。”
戚究不是沒有地方住，但是考慮到陸閣會進行監視，以防萬一還是住在這裏比較保險。
陸閣已經察覺出來他和家裏的戚究感情不和了。
如果陸閣認爲戚究是“邊聞思”，那麼他作爲小謝總不該連套房子都不給留。
如果陸閣認爲戚究本人回來了，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多半是謝識梧本人無法接受失憶的落差，自己搬出來住。
他提分居不是心血來潮，在和陸閣爬山回來後就已經有了打算，無論是爲了取信於陸閣，還是爲了他和戚究好，分居都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懷明小區那邊已經收拾乾淨了，他隨時可以搬進去。
等他如了陸閣的意，就能知道陸閣接下來打算做什麼了。
兩人又沉默地吃了頓告別的午飯，謝識梧沒讓戚究幫忙，一個人去收拾行李了。
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衣服都不用帶，只在行李箱裏裝了常用的電子設備和一些小配件，其他的懷明小區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戚究從來不知道時間可以過得這樣快，明明和謝識梧一起在沙發上喫小蛋糕看電影的日子彷彿還在昨天，怎麼轉眼間，謝識梧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要和他分開了？
戚究亦步亦趨地跟在謝識梧身後，從主臥跟到正門前，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相處的畫面，心中忽然生出些委屈來。
對我這麼好的是你，說抽身離開就毫不留戀的也是你。
可謝識梧並沒有錯，他的確不是曾經的那個戚究，那滿腔的愛意本就不該屬於他，何況他也沒有珍視。
“識梧……你再等等我，我會盡快把事情都解決的。”
謝識梧回過神，溫柔地與戚究對視。
“我相信你。戚究，我相信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如果有人能解決這一切，那必然是你。”
戚究終於再也剋制不住，上前抱住了謝識梧。
他想過很多次擁抱的場景和畫面，卻從來沒想到過會是這麼一場突如其來的離別。
謝識梧和他想象中的一樣，溫暖，又讓他心安。
讓他怎麼都不願意鬆手。
他從前是怎麼一次又一次的把謝識梧推開，推得越來越遠的？
他怎麼會，怎麼敢，怎麼捨得。
戚究深深吐出一口氣，重新站直了身體。
他像是想通了一般，向來冷淡疏離的面孔上竟露出幾分淺淡的笑意，一時間如旭日初昇，冰雪悄融。
“識梧，我……喜歡你。
“想時時刻刻見到你，想讓你高興，害怕你難過，擔心你會不會受什麼委屈。
“在現有的記憶裏，我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感情。我不懂什麼叫愛，但我想，這至少是喜歡。
“我知道我可能沒辦法和曾經的自己相提並論，做不到事事盡善盡美，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照顧你。
“你說你相信我可以解決這一切，那麼可不可以相信我的這份感情。”
謝識梧沒有想到戚究能說出這等“長篇大論”來。
旁人總說戚究少言寡語，可謝識梧知道，戚究這個人在面對自己的專業時從來不會少解釋半個字，私下裏兩人相處時也會開開心心地聊天。
戚究的“話少”，只是因爲沒有必要。
謝識梧側頭看了眼自己的左肩，那是戚究剛剛擁抱時倚靠的地方。
多久了……
快五年了吧……
他在心中算了算，戚究出事後他出國了四年，回國半年後綁定了戚究做系統，那是去年十月份的事情，現在已經是三月份了。
他揹負着戚究的死訊在世界各個角落踽踽獨行，他甚至無法回想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四年多後，任務者找上了他，戚究這纔開始和他建立聯繫，還只是在他後頸植入工作臺，假裝成一個陌生的系統。
所有人都有苦衷，唯獨他沒有，所以他理該被瞞着。
戚究回來後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他接受自己對戚究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自己闊別重逢的愛人就在眼前，他不能親近不能擁抱不能親吻，說句話都要小心斟酌措辭，唯恐惹戚究反感。
他只爲了取出後頸工作臺去過一次孤島項目組，那麼大的項目組，他作爲和任務者直接接觸的能量源持有人，只認識四個人。
這四個人一個是他哥，一個是他姐，一個是他未婚夫，一個是他情敵。
勾詠歌幾次三番來挑釁，戚究不但沒爲他說過一句話，反倒都把他氣得不輕。
可這能怪戚究嗎？不能。
然而他謝識梧又何錯之有。
這一路過來實在太累，他想歇一歇，想放下這段關係休息休息。
在這個時候，戚究給了他一個擁抱。
他等了五年，終於等來了這個擁抱。
可謝識梧並沒有感覺到心中那份熟悉的炙熱，他只覺得釋然。
那是種倦鳥還巢，落葉歸根般的圓滿。
像是達成了一個久候的心願，終於可以輕輕放下了。
謝識梧擡起眼，坦然與戚究相對。
“謝謝你，戚究，我也相信你的感情，但我好像……不需要了。”
愛情裏哪有什麼對錯，有的只是心甘情願。
他不願意了。
-------------------------------------
懷明小區的面積比他和戚究住的小一些，但也夠用。
謝識梧沒有悵然若失，反而有一種對新生活的嚮往和期待。
這種暢快在他看到嶄新的廚房時達到了頂峯。
他一個人忙裏忙外的做着甜點小食，還給阮周和欒汀都打了電話。
阮周對他搬家這件事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二話不說就要開車出門。
倒是欒汀有些支支吾吾。
“謝哥，你終於想明白了……？”
謝識梧知道欒汀這是在說邊聞思，估計是覺得他之前當斷不斷是和邊聞思產生了點感情，或者對過往抱有強烈的眷戀。
他也沒解釋那麼清楚。
“這種情況不是該講兒女情長的時候。”
欒汀聞言才重新自在起來。
“不愧是謝哥！謝哥你新搬家缺什麼東西嗎！我一會兒給你帶過去！”
“不缺……你想帶的話，看看想喫什麼菜吧，我怕家裏沒有，你挑了帶過來，晚上我下廚。”
“這怎麼好意思！我這就去菜市場！”
謝識梧以爲阮週會先到，沒想到阮周被點事絆住了，先到的反而是在菜市場逛了一圈的的欒汀。
他接過欒汀手裏的大兜小兜，扯開往裏面看了一眼。
除了菜之外，還有提啤酒，這也就罷了，怎麼連薯片和口香糖都有啊。
謝識梧哭笑不得，把零食掏出來放在客廳，剩下的菜提進廚房，回來時還帶了一盤新鮮出爐的小餅乾。
“謝哥，你手怎麼樣了？”
“沒事，就是擦破了點皮。”
欒汀本身不太願意和謝識梧聊任務者相關的事，不是不肯分享不肯合作，只是不想去面對。
但現在這種情況，逃避絕對不是個好的選擇。
“謝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先找到能量源嗎？”
這也是讓謝識梧最頭疼的地方。
能量源到底是什麼，已經出現五個任務者了，他卻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不止他，就連孤島項目組也找不到什麼線索。
如果說任務者因爲身份地位等限制無法去他家搜，那孤島項目組完全可以趁他在國外的時候把他家翻個底朝天，可即使是這樣，也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使他不得不懷疑起來。
戚究做能量源持有人的時候，能量源附身在一塊玉佩身上。
那塊玉佩是件古物，怎麼都有千年的歷史了。
所以後來大家的搜查方向也都在“有明顯特徵”、“和他有關的同時也和戚究有關”、“有代表和象徵意義”這些方面。
但現在看來，能量源或許和他們原來猜想的有些出入，它並不扎眼，甚至可能就在你眼前放着也不會引起注意。
《去世四年的未婚夫回來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