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周提議給謝識梧介紹新對象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謝識梧的反應可以說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在第二天,謝識梧主動打電話給他,說想見一見他的朋友。
阮周嚇得往窗外看了眼,天上怕不是在下紅雨了?
“你沒喝多?”
謝識梧悠悠道。
“我請你喫驢肉火燒。”
阮周這兩天都不想聽到驢這個動物。
“信不信我把你做成火燒!你晚上幾點下班?我叫上他一起喫個飯?”
“沒問題,地方你定,我請客。對了,幫我問問你朋友的諮詢價格,小時計價那種,我帶着紅包去。”
“諮詢價格就算了,還小時計價?你是相親還是開工啊?”
“開工啊。我怎麼可以婚外出軌。”
“滾滾滾!你自己找別人去!”
最終謝識梧還是沒有找別人,爲了避嫌,他還特意拽住了想跑路的阮周,三個人一起在包間裏點了個鴛鴦鍋。
阮周的朋友姓吳,在國外學的珠寶鑑定專業,行業裏已經積攢了一定的名氣。
長得挺周正,雖然沒有戚究那般驚豔,卻怎麼也能擠進帥哥行列,氣質和陸閣有些像,溫溫和和的,看上去沒什麼脾氣。
謝識梧一上來就極其公式化的握了個手,動作表情都可以拍下來掛在官網上那種,不知道的還以爲什麼商業會晤。
“早就聽過吳先生大名,今日一見,實是有幸。”
阮周坐在一邊雙手捂臉,不忍看,也不忍聽。
吳先生則是在阮周說過小時諮詢費後就早有準備。
“謝先生說笑了,能得見謝先生風采,纔是吳某幸事。”
像是實在忍不下去,阮周痛苦地從指縫中露出兩隻眼。
“求你們了,當着我的面,說句人話吧。”
謝識梧和吳先生一齊笑了。
“好了,既然都是阮周的朋友,也別拘束了。吳先生,我這次主要是想請教你幾個問題。”
“請說。”
“我想了解下珠寶鑑賞方面的一些問題,”謝識梧拿出準備好的盒子遞過去,“比如我這裏這枚胸針,能有多少種分析角度呢?”
吳先生從外套內側口袋裏掏出一副手套帶好,這才托起裏面的那枚胸針。
“一般我們會評定重量、測量、切割品質、形狀,顏色等等,現在沒有專業儀器,謝先生這枚胸針上的祖母綠,我只能給粗估一下。”
謝識梧對這些東西本身興趣不大,但昨天和陸閣的相處讓他敏感地覺察到一絲異樣。
但他說不出來問題具體出在哪裏,只隱約覺得和陸閣經歷的第一個世界有關。
在戚究給出的信息裏,陸閣在第一個世界裏可謂順風順水,就像欒汀的第一個世界一樣,難度係數非常低。
一穿越就是父疼母愛,被所有捧在手心的繼承人,甚至還有個對他無比鍾情的未婚夫。
那個世界能量源的附身物,就是未婚夫準備的結婚禮物。
只要陸閣按部就班地與未婚夫結婚,能量源就會被送到他手上。
除了來自各方的愛,陸閣第一個世界身份擁有的金錢和權利也非常可觀,是X國第一珠寶商唯一的孩子。
陸閣不善此道,在僞裝過程中曾經喚出過系統幫忙做鑑定。
欒汀說過,因爲奪取其他世界能量源的行爲是違背規定的,主系統只能私下裏偷偷做,所以和任務者綁定的系統無法二十四小時陪伴,大多數時間裏,都是待機休眠的狀態,陸閣喚出系統的操作算是“非常規”,所以被記錄了下來。
在這個世界待滿三個月後,陸閣成功拿到了能量源的附身物離開了。
這些東西乍眼看上去沒什麼問題,可謝識梧怎麼都撫不去心頭的那片陰雲,這才叫着吳先生來喫頓飯,想看看能不能從專業人士這裏找到點線索。
吳先生託着胸針說了一串專業術語,謝識梧越聽越失望。
不對,不是這個方向。
眼見胸針的事兒聊完了,阮周仍是不死心,扯着吳先生說起了國外上學期間的趣事,氣氛漸漸活躍起來。
飯過一半,阮周重新端來碗蘸料,謝識梧下意識瞅了一眼,裏面放了好幾勺辣椒,跟昨天陸閣那碗關東煮頗有些像。
但陸閣本身已經耐受,何況就算不耐受誰要管他死活。
他連忙按了下阮周的手腕。
“你那胃受得住嗎?今天可是陰雨。”
阮周在火鍋升騰的霧氣中吸了吸鼻子,眼睛裏跟着有了層霧氣,看起來還挺可憐。
“讓我喫點吧,前兩天發燒一直在喝粥,再不讓我喫點口味重的我要昇天了。”
謝識梧鬆開手,笑道。
他話說到一半,那種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的感覺再次冒了出來。
阮周等半天沒等到後續答案。
“你也怎麼了?”
謝識梧展眉,沒在發小和外人面前多做思考。
“沒事,菜是不是叫少了,要不要再加點。”
“加加加!服務員!再給我來份香辣牛肉!毛肚也再來一份吧,你們兩個還加點什麼?”
吳先生加了份羊腦,謝識梧肚子裏都是心事,沒再要什麼。
服務員在旁邊盡職盡責地記錄着要新增的菜品,阮週一聽謝識梧不要連忙插話。
“要,誰說不要!他要一份蝦滑,再加一份肥牛。”
“喫得完嗎你。”
“我,深淵巨口,史前巨肚。”
“這詞是這個麼意思嗎?”
有阮周這麼個活寶在中間夾着,這頓飯喫得十分熱鬧,謝識梧和吳先生也互換了聯繫方式。
相親不成,以後可以有正經的商業往來嘛,就當多個朋友。
阮周最後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在爲誰惋惜。
謝識梧開車駛在回家的路上,俊眉一直在皺着,腦海裏不斷回放着和陸閣的對話,想抓住剛纔那頓飯裏一閃而逝的靈光。
來時的小雨早不知停在了什麼時候,唯路面上還殘餘着痕跡,他沒有關緊窗,即使是現代化程度極高的首都,雨後也帶着股清新的味道。
今天晚上沒有別的事,他開得較慢,卡在不顯得急迫,也不會被後車罵的速度上。
等他再次認真打量周圍建築時,發現竟是開回了之前和戚究住的地方。
謝識梧安慰自己。
肌肉記憶,肌肉記憶。
人都到樓底下了,要不要上去看看?
畢竟是自己家,會去拿點東西應該很正常吧?
而且把自己的想法和戚究討論討論,說不定就能找到原因了呢。
就算陸閣知道了,也可以拿和“邊聞思”徹底分手當藉口。
謝識梧一邊想一邊停車往裏走,路過超市時還想着要不要買箱奶,只是念頭剛浮起來就被自己按了下去。
他不是來做客的!他是回自己家來拿東西的!
進了電梯後,他對着鏡子檢查了下形象,還行,除了身上有點火鍋味,樣子還過得去。
他走到門前,按響了門鈴。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裏,他也說不出來是什麼心情。
明明已經做好了準備,事到臨頭卻又緊張起來。
戚究表白,他拒絕了,甚至分居搬出去了,現在回來又是想要做什麼呢?
謝識梧盯着自己的鞋尖,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用力握起,他忽然發現時間可以這般長,讓他生出忐忑,想要退回電梯裏,當做根本沒有來過。
在他將想法付諸實踐的前一秒,門開了。
他猛地擡起頭來,卻對上了鄧姨欣喜的臉。
“識梧,你回來啦?快進來,今天下雨了,外面冷。”
謝識梧很快調整好表情,跟着鄧姨進了門。
鄧姨給他倒上杯熱茶。
“你是來找阿究的嗎?他快回來了,你坐這兒等會兒。”
謝識梧想說自己是回來拿東西的,嘴還沒張開,鄧姨繼續熱情道。
“識梧要不要喫點點心?”
“不用麻煩了,鄧姨,我剛和朋友喫完飯,還有點撐。”
鄧姨又關心了幾句,像是讀透了他的心思般,自始至終沒能讓他把“拿了東西就走”給說出口。
謝識梧終於認命,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戚究回來。
鄧姨功成身退,笑着去廚房做點心去了。
他等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又怕自己亂想些有的沒的,乾脆去給鄧姨打下手,臨到廚房前卻又想起來這裏發生過的事,腳步不由停住。
鄧姨剛好端着盤小點心推門出來。
“怎麼了,識梧,有事嗎?”
謝識梧幫忙接過盤子。
“沒……鄧姨,這廚房好像……?”
原本熟悉的廚房煥然一新,裏面的地板磚乃至牆紙都換了個乾淨,櫥櫃餐具都是市面上的最新款,風格和與整個家仍能相融,卻又與從前大不相同。
鄧姨回頭看了眼。
“哦,這個,阿究找人重新裝了下,說是原來的你不喜歡。”
謝識梧遲疑片刻,終於還是擡步走了進去。
真是,什麼都沒有留下。
連佈局也都變了,也不知道怎麼改的管道。
指尖不經意地碰到大理石做的桌臺,冰涼的觸感讓人潛意識想要逃離,他卻將手掌整個覆了上去。
戚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