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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太子府裏,是先放出太子妃生病的消息,三日後才放出太子妃“病逝”的消息。

    事情算是塵埃落地了。

    但元興帝讓牛貴給他覆盤了一下整個事件,才知道太子新立的那個嬪,說是和以前狐媚迷惑太子的一個妾生得十分地像。

    元興帝大怒。

    “他就過不了這一關了是吧!”元興帝還記得當初太子吐血的那個爛事呢!

    真真是天都要變了,性命前程攸關的大時刻,他這蠢兒子玩深情吐血的那一套。

    當時就氣得他差點從襄王變成了“先王”!

    “去!”他遷怒,“把這個女人給我處死!”

    牛貴沒說話。

    老內侍道:“懷着身子呢。”

    元興帝氣呼呼,道:“那就讓她生!生完再讓她死!”

    太子府裏發生這樣的驚變,葉氏也是驚得好幾天睡不着覺。

    但太子妃沒了,太子就她一個嬪,其他都還是妾,論起來,竟然是她身份最高了。下人們競相往她面前來奉承。

    葉氏提心吊膽了幾個月,一直到過年,都沒什麼事。她漸漸地又把心放下來,以爲日子真的就這樣下去,人生逆襲了。

    直到元興三年的三月裏,她生孩子。

    老內侍親自來了。

    這種差事,沒人愛接。都怕被太子記恨。

    老內侍疼惜年輕人們,便自己接了,親自來了,帶着鴆酒。

    穩婆抱了孩子出來恭喜:“是兒子。”

    太子臉上卻沒有喜色,只嘆氣,欲言又止。

    老內侍便進去了產房。他反正不是男人,也不怕什麼產房的血光之災。

    葉氏剛生完孩子,筋疲力盡。知道是個男孩,還以爲自己終身有靠了。真的是安心得太早了。

    正迷迷糊糊地要睡過去,忽然被人掐住了下頜!睜開眼,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閹人指揮着兩個小監,按住她的手,掐住她的下頜,強令她張開了嘴巴。

    葉氏忽然明白要發生什麼,拼死地掙扎。

    但那杯鴆酒還是傾倒進了她的嘴巴里。

    她一邊吐血一邊疼得在牀上翻滾時,想起了一年前在齊王府裏那個塗着深色脣脂的閹人。

    他說要送她一場富貴。她得了富貴。

    他說不需要她爲他做任何事情。他也信守了諾言。

    只他沒說,這一場富貴是多麼地短暫。

    離她十六歲的生辰就只有兩日了,昨夜發動起來的時候,她還和丫頭抱怨生辰趕在了在月子裏,今年又沒法過生辰了。

    如今果然沒法過了,她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十五歲。

    老內侍離去後,下人來請示。

    這一次,太子連情淚也沒有了。他深覺得女人都是來給他招災禍的,只擺擺手:“看着辦吧。”

    僕婦抱着新生的孩子來給他看,他也就只看了一眼,便興致缺缺。他孩子很多,皇家守孝以月代年,皇長孫替江氏守了三個月,出孝了,下個月即將大婚了。說不定明年太子就也要升級做祖父,真不缺這一個孩子。

    他走後,皇長孫倒是來看了看這個孩子。

    他掐着嬰兒的臉,咬牙笑:“這就是我的弟弟啊?”

    新生兒的皮膚本來就皺,被他掐着嘴巴噘開着,皮堆起來,看着骨頭都變形了似的。

    沒人敢說話。

    三日後,這孩子夭了。

    像從沒來過這世間。

    這都是後話,按下先不表。且說元興二年九月裏,太子妃病逝,京城潛流暗涌,於遠在江州的溫蕙來講,根本毫無所知。

    這一年溫蕙還挺忙。九月裏發嫁了青杏,十月裏發嫁了梅香。然後她便一直追着銀線問,到底有沒有看上誰,還故意給她派差事,讓她往前面外院多轉幾圈。

    銀線咬死了:“沒有,沒有,說了沒有!”

    溫蕙:“嘖。”

    結果燕脂鬼鬼祟祟地找溫蕙:“少夫人,我要是告訴你銀線姐姐喜歡誰,有沒有賞?”

    溫蕙當下便擼了個鐲子給她:“快說,快說!”

    燕脂揣起鐲子:“她喜歡陸通。”飛快地跑掉了,還喊:“別讓她知道是我說的!”

    原來銀線喜歡陸通啊!怪不得她死也不肯說。溫蕙有點理解了。

    陸通是大管家的小兒子。大管家姓陸,聽這個姓就知道是賜了姓的世僕了。要按照下人間的派系來說,他是陸家嫡系,不是陸夫人也不是陸老夫人,他是陸正的人。

    而且陸通本人也是個眉眼清秀的青年,內院裏適齡該婚配的丫鬟,好多心裏都惦記着他。

    和別的丫鬟比起來,銀線容貌、身段、能力沒有一樣出挑的。怨不得她怎麼都不肯說,想來是覺得自己沒有希望。

    但溫蕙還是決定爲銀線爭一爭。

    她去跟楊媽媽說了,託楊媽媽問一問。特別囑咐:“就問問,咱也不強求。”

    因她現在對自己陸家少夫人的身份很有自覺了。她若真是將陸通的娘叫到跟前來問,陸通的娘不管心裏願意不願意,大概率都會接住這門親了。

    只她覺得,縱然是給丫鬟配人,哪怕做不到兩情相悅,也最好是兩邊心甘情願。

    結親總不能結仇。

    但溫蕙沒想到,楊媽媽去了說了之後,第二日陸通的娘便來求見她,爲陸通求娶銀線。

    陸通娘綢衫外罩着石青色比甲,髮髻綰得水油光滑,插一根赤金一點油。利落體面,且深得陸夫人簡潔大方的精髓,一看就是家中積年的老人了。

    她笑吟吟地:“不知道我們家老三有沒有這個福氣。”

    溫蕙當然是喜出望外的,但她現在讓陸夫人訓導得也不是從前的毛躁性子了,很能沉得住氣了。溫和地與陸通娘商量過兩日給她答覆。

    陸通娘笑着福身,去了。

    銀線已經羞得躲進了後罩房裏去了,誰叫也不出來。溫蕙不得不親自過去,堵住了門叉腰問她:“到底願不願意,你給個準話!”

    銀線坐在牀邊,只低着頭,使勁咬着嘴脣,卻半天不說話。

    溫蕙道:“好吧,我知道了,你看不上陸通。行了,我這就使人去回絕了陸通他娘。”

    說着就作勢轉身要走。

    銀線明知道她是裝作模樣,還是急了,一把薅住了她:“你回來!”

    溫蕙十分看不起她,反正左右無人,蹦出一句土話道:“恁地沒種!”

    銀線啐她,也蹦出一句土話:“俺纔不是沒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