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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元興三年,京城的人認識了一個新的名字——齊王府永平。

    齊王府的永平拿着皇帝的諭旨,代齊王奉旨辦案。

    這個人手段酷烈,不亞於監察院。他從下面開始着手,一路往上掀,最終把兵部侍郎、工部侍郎都掀落了馬,下了刑部的大獄。兵部尚書眼看着不好,自己先上表求致仕。元興帝給了他一個體面,許他致仕了。

    內閣便空了一個位子。

    對於經歷過許多次腥風血雨的京城來說,這次的事情其實還不算什麼,頂多一場小風暴。因波及進去的都是相關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齊王做事有度,沒有牽連無辜。”

    但即便這樣,刑部的大獄基本上都滿了,弄到最後趙烺都有點不安,跟霍決說:“要不然……適可而止?”

    霍決知道他擔心什麼,跟他保證:“絕無構陷,全都查有實證。”

    趙烺鬆了口氣。他還是信霍決的。

    只他又琢磨了一下,道:“所以……竟敗壞至此嗎?”

    從前他在湖廣,也不是不知道吏治敗壞,只那幹他什麼事。他的眼界被限在了襄王府裏,只想着跟兄弟爭搶利益。

    可現在,他的眼界已經高過了許多人。他心中有江山,自然眼睛看到的便是大局,想到的便是社稷。

    只要將這江山社稷當成是自己的,再看這些蠅營狗苟,就無法容忍了。

    霍決道:“其實,還有別的事。”

    他把幾份供詞給了趙烺看。趙烺看完,面色微變。

    “雖是攀咬出來的,也不是不能一起辦了,但跟北疆軍備的案子又沒有關係。”霍決道,“主要還是,涉及的人太多了,這麼得罪人的事,現在不適合咱們來辦。”

    趙烺慍怒,問:“那怎麼辦?就不管了嗎?”

    “那怎麼成。”霍決嘴角扯扯,“不是還有牛都督呢嗎?”

    北疆的案子基本上定案了,太子得了個“督查不力”的罪名,從裏面擇了出來,罰了半年的俸,在東宮閉門思過三個月——這三個月還是從五月裏就算起的,因七月裏皇長孫大婚,太子必須放出來充門面。

    皇長孫娶了肅國公的嫡長孫女爲妻。肅國公府也是開國八公之一,老牌的勳貴了。

    按說該是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偏辦得冷冷清清。

    沒辦法,因七月裏,正是霍決查案子如火如荼,天天枷了人往刑部大獄裏送的階段。

    且太子雖然從裏面擇了出來,依附他的那些人可沒有這樣的好爹護着,宛如大樹上的枝枝杈杈,都叫霍決大刀闊斧地砍了去。讓太子成了光溜溜的光桿子。

    成了婚,便是大人了。

    但皇長孫沒有住在東宮裏。因東宮其實挺小的,就沒設計成幾代人合住。

    正常年月,皇帝有了兒子,很多在兒子十一二歲的時候便立了太子了。少年太子便住在東宮裏,一邊陪伴父皇母后,一邊接受皇太子應接受的教育。

    年紀大些,在東宮迎娶太子妃,立幾個嬪,生幾個孩子,一家子住在這裏。等到某一天,皇帝四五十歲突然嗝屁了,太子就原地升級了。

    從景順朝開始就不太對了——因景順帝實在活得太久了。

    景順帝成年登基,一登基便立了嫡長子作太子。那時候景順帝年輕能幹,一副中興之主的模樣,太子少年聰慧,未來可期。

    誰想到……太子在東宮長大,讀書,學習,成親,生子,納妾,生子,生子,生子……一直到,太子的兒子都要娶親了。東宮塞得滿滿的,大家擠着住。

    皇帝還活得比誰都健康呢!

    太子實在也受不了了,上書給皇帝,想搬出去住。

    景順帝許了,讓太子在外面另開府。太子帶着一大家子高高興興搬進了寬敞富麗的新家,憋了半輩子了,才舒心了幾天,就薨逝了。

    後來民間就有說法,便是說太子擅離其位,漏了龍氣,才薨的。太子就應該好好待在東宮裏纔是。

    所以元興帝的太子雖然都三十多歲了,還是在元興二年底搬入了新修繕的東宮。

    但秦王府皇帝並沒有收回去,也是考慮到景順朝太子的情況和本朝太子的情況——都是年紀老大的太子,都是一大家子人,東宮擠不下。

    三月裏葉氏生了孩子,老內侍過來一杯鴆酒要了她的命,也是死在了東宮裏。

    皇長孫跟着先住進了東宮。待他七月裏成親,元興帝許他與妻子住在宮城外的舊秦王府裏。太子其他的兒子若成親,到時候也一併住進來。就太子始終留在東宮,雖然老大年紀了,也還得讀書學習。

    如此,既使太子不離其位,又解決了實際的居住問題。

    只如今,皇長孫要見親爹,就得入宮。

    “聽說父王近來頗多飲酒?”皇長孫來了便質問。

    太子煩悶:“我就喝點酒而已。”

    皇長孫道:“這裏離乾清宮纔多遠,我都能知道,父王以爲皇祖父會不知道?”

    太子把酒杯摔到地上:“你和我誰是爹?”

    皇長孫忍住氣,道:“現在正是我們家困難之時,兒只是希望父親振作起來。”

    “我怎麼振作!如今人也沒了,錢也沒了!”太子道,“也沒人敢投靠來……”

    “那些人都沒什麼用。”皇長孫卻道,“父親從一開始就找錯人了。”

    太子擡起眼來。

    皇長孫道:“牛都督,纔是我們該籠絡的人。”

    太子道:“你當我不知道。他今年做壽,我送了多重的禮,他可曾多看我一眼?”

    皇長孫道:“牛都督在乎的根本不是金玉珠寶,牛都督需要的是我們的誠心。牛都督若真不在乎父王,之前何須出手相助?”

    看着太子瞪着的眼睛,皇長孫嘆了口氣:“父王到現在都不明白,沒有人因爲父王是太子,便理所當然該幫父王。”

    太子沉浸在“嫡”字中太久了,總覺得什麼都理所當然。然而這裏是京城,是禁中。這裏是全天下最高聲宣揚着禮教卻又最視禮法爲無物的地方。

    太子道:“牛貴那個人,一根筋的,他只效忠皇帝。我雖是太子,他也不會效忠我。”

    皇長孫根本不信這一套。

    他道:“父親在宮裏行事多有不便,牛都督那裏,交給我吧。”

    太子對結交牛貴已經不報期望,只揮揮手:“隨你。”

    北疆軍備的案子定了案,不僅辦得漂亮,且讓元興帝最滿意的是分寸拿捏得好。既把這個案子該擼下來的人都擼下來了,又沒擴大化,株連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