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權宦心頭硃砂痣 >第179章 第 179 章
    第179章

    陸睿收到溫蕙死訊的時間,比溫家還要早兩天。

    二甲三甲的新科進士們有兩個月的假,那些還想進一步的人依然在緊張地複習,爲“選館”做準備。所謂選館,就是通過一場考試,選擇優秀者成爲庶吉士,入翰林院。

    達到陸睿的仕途起跑線。

    陸睿和狀元、榜眼則不需要,一甲三人金榜題名便直接授官入了翰林,最是清貴。

    他們三人御前答對後,便直接入職了。

    有前輩帶着他們,告訴他們要做什麼什麼事,要怎麼做。

    及至伴駕這個事,前輩反倒要羨慕他們了。一甲前三,自然是簡在帝心,從入職開始就被上官安排了班值,送他們到皇帝面前去。

    新鮮出爐的一甲三人,皇帝自然是想多見見他們的。

    尤其是陸睿,最得帝寵。被召見的次數最多,常在乾清宮中陪侍做筆錄,令人豔羨。

    入職七八日,陸睿已經完全適應了。

    公事上順利得讓人羨慕,只家裏的回信一直不到。

    三月中了會元寫過一封信,前幾日又寫過一封。按說若沒問題,三月那封信的回信也該到了,只一直沒有。

    但官驛有時候不靠譜,路上拖拉了,或者信件丟失了都有可能。

    再算日子,若路上不出問題,金花貼怎麼都應該到開封了。這個比官驛更靠譜些。

    家裏這兩日該知道他點了探花了。

    後發的那封信大概再八/九日也能到開封,只不知道溫蕙什麼時候能出發。

    從餘杭到開封,她挺高興的。

    她其實挺喜歡去到新的地方,以前她就喜歡看遊記。

    京城,她一定會喜歡的。

    只當陸睿在想着等溫蕙帶着璠璠來到京城後,要帶她們去哪裏遊覽玩賞的時候,陸正的幕僚上門了,帶來了陸睿想都沒想到的消息。

    “少夫人二月裏因病過身。”

    “公子給家裏的信老爺收到了,回信在我這裏。”

    “只奉老爺之命,不敢擾了公子殿試和翰林入職,我一直住在客棧裏,等到今天。”

    “公子,請節哀。”

    書房裏一片死寂。

    一旁隨侍的平舟屏住氣不敢發出呼吸聲。

    陸睿坐在書案前,沒有表情。

    人處理這種突來的情緒都需要時間的。他耐心等着。

    許久,陸睿平靜地問:“她是怎麼去的?”

    幕僚把同樣的說辭告訴了陸睿:“風寒後久不愈,持續咳喘。家裏特意爲少夫人置了了一水邊別苑,專事養病。孰料忽得了腸癰急症,兩日就過身了。”

    陸睿問:“家裏現在如何?”

    幕僚嘆一聲:“夫人不太好,一直鬱郁,如今也養着。大姑娘有教養媽媽,倒無事。老爺亦十分悲痛,還要囑咐家裏各色人,不許給京城寫信,唯恐影響了公子。”

    陸睿微微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日不行了,得明天。

    “知道了。”陸睿道,“辛苦了,去歇息吧。”

    幕僚窺了他一眼,見他依然平靜。

    讀書人講究養氣,七情不上臉。

    幕僚心中忍不住暗讚一聲,沒想到陸睿的養氣功夫比他預想的還好。

    說也奇怪,他與陸睿上一次見面也不過就是半年前,陸睿現在給他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

    幕僚的年紀比陸正還大些。從前,雖知道陸睿出色,內心裏總是還以看到晚輩子侄的眼光看他。

    可如今,他點了探花,入了翰林,簡在帝心。幕僚再找不到從前的感覺了。

    眼前坐在書案後,面目沉凝的,目光平靜的這個年輕人,明明白白是他的少東主。

    幕僚深施一禮,退下了。

    “平舟。”陸睿喚道。

    平舟躬身:“公子。”

    陸睿道:“退下。”

    平舟倒着退出去了。還給陸睿關上了門。

    門扇合攏之前,平舟擡眼看了一眼。

    公子依然坐在那裏,身姿如松,彷彿不曾動過。

    走到了遠一些的地方,他招手喚了人,低聲道:“去告訴稻子麥子和劉叔,少夫人過身了。”

    小廝也是從開封跟過來的,聞言吃了一驚:“怎地過身了。”

    平舟道:“我怎麼知道。”

    剛纔書房裏壓抑,說完這話,平舟情緒才反上來。他小時候在江州的內院當差,常在書房和溫蕙的院子間跑動,跟溫蕙接觸很多。單論感情的話,其實平舟跟溫蕙更有感情,尤勝於半路纔跟了溫蕙的劉家父子。

    他眼圈一紅,怔怔也掉了眼淚:“真是,怎麼就過身了呢?”

    公子都去申請誥命了,歡歡喜喜,就等着少夫人和大姑娘來團聚,分享探花郎的榮耀了。

    小廝剛要走,平舟又喊住他:“跟稻子說,有事去問劉先生,不要到書房這邊來擾到公子。”

    小廝應了,匆忙去通知劉家人了。

    平舟則回到書房外頭,也不敢窺視,只坐在檐廊下聽喚。

    等着等着,天完全黑了。

    可陸睿一直沒喚他。小廝們送了燈籠來,平舟正琢磨着要不要進去給他點上燈,“吱呀”一聲,書房的門開了。

    平舟趕緊站起來:“公子!”

    陸睿看看夜空,自言自語:“今天早點睡,明天早些起。”

    說完邁開步子。

    平舟有點懵,忙跟上。

    陸睿這晚早早睡下,第二日早早起來,去了翰林院。

    他來的太早,等了一刻鐘,掌院學士纔到。陸睿叩開了學士的公房。

    他特意早起,來請假。

    卻被拒絕了。

    “沒有奔妻喪的先例。”學士道,“在外爲官,哪有奔妻喪的。遙祭即可。不能給你這個假。”

    “年輕人,知道你重情,只現在是什麼時候?一甲三人,此時無人相爭,輪流伴駕。”

    “你這一去,奔喪再處理家事,一兩個月吧?等你回來,庶吉士已經入院了,個個都往陛下跟前湊。”

    “世上不是隻有你陸嘉言一個人有才華,能到這一步的,誰比誰差呢?”

    “你也不要嫌我老頭子囉嗦,我乃你座師,豈能看你因衝動胡來。帝心,是多麼重要的東西,你得年紀大了才懂。”

    “再說,如今陛下常召你伴駕,怎麼都是不可能給你假的。”

    “看開些,祭一祭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