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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

    溫蕙指尖冰涼着,聽霍決緩緩陳述那天的事。

    “沒殺她,因爲她長得像你。”他說。

    溫蕙閉上眼睛,指尖都在發抖。

    她想指責霍決不守信義,他明明許諾過她沒有她的同意,決不碰陸璠。

    可她隨即想起,其實霍決早告訴過她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也曾許諾牛貴不殺他的妻子,然後轉頭就殺了她。

    他也早告訴過她“你得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和我是怎麼幹的”。

    溫蕙終於明白,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這種天真,緣於過去這些年平靜喜樂的生活。人過得安逸,就會天真。

    想想她的日子,真的過得太好了。最大的煩惱痛苦,竟然也不過就是丈夫睡個伎子、收個奴婢。

    從陸正把她送出來的那一天起,她就不應該再天真了,怎麼到現在還天真呢?

    因爲遇到的是故人,是願意對她好的人,他對她的好,掏心掏肺,一個女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怎能不天真呢?

    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連毅哥哥。

    明明知道,他走到今天,是步步踏着人血。

    可始終,像是隔着一層紗,一朦朧,就美好。

    霍決看到溫蕙低下了頭去。

    他看到她的胸口起伏了數下,看到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擡起來頭來,對他微笑:“那我去換衣服,我們去城外走一走。”

    霍決走過去,摟住她,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樣。”

    溫蕙柔聲道:“不管你想要什麼樣的,以後你說的話,我都聽。”

    霍決咬牙:“蕙娘。”

    溫蕙道:“我女兒的命都在你手裏,我會好好聽話的。”

    霍決道:“我寧可你,現在拔出匕首來刺我一刀。”

    溫蕙道:“我是恨不得一刀刺死你,可我的匕首放在了房裏,我以爲在自己家裏,是用不着這個東西的。”

    “我從嫁給你,便好好地做你的妻子,好好地跟你過日子。”她道,“我不明白我是哪裏做錯了,要你這樣對我。”

    霍決道:“你這樣子,不叫好好過日子。”

    溫蕙道:“你若殺了她,我也不會活。”

    霍決道:“我若殺了她,自然不會讓你知道是我殺了她。”

    “是,我傻了。”溫蕙道,“你自然有辦法瞞過我,還會叫我活得好好的。沒有了璠璠,我就可以不在乎,我可以不戴面衣,我可以走出去,仗着你的勢,在京城裏橫行,肆無忌憚。”

    霍決道:“我就想讓你過成這樣。”

    溫蕙道:“至於我心裏到底是苦還是樂,你不在乎。”

    霍決道:“我若不在乎,就不會告訴你我曾經想殺她。我既沒有殺她,瞞下來,比殺了她再瞞下來更容易。”

    溫蕙呼吸不上來。

    “這個事,再來一次,我就死了!”她攥住他的襟口,咬牙,“再來一次,你和我,不死不休!”

    霍決摸着她的臉,道:“你凡事都能拿出這個態度,我就很歡喜。”

    溫蕙一口咬在他手上。

    血流出來。

    霍決不生氣,也不怕疼。

    “你想打我也行,捅我一刀也行。”他道,“只你在我身邊,過成這個樣子,不行。”

    “你夏天都戴着面衣不摘,我都可以。”他輕撫着她的頭髮,“臉都遮住了,誰能認出你來?就因爲大哥的幾句話,你非得自困。”

    “你說我不在乎你,你又何曾在乎過我,你過成這樣,說到底是因爲我把你留在了身邊。你又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我這個人,你也該多瞭解一下。”

    “我可以告訴你,這世上我絕不會動的人,一個巴掌數得出來。你,溫家,我的兄弟。”

    “其他人於我,都是一樣的。包括陸嘉言的孩子。”

    溫蕙鬆開了牙齒。

    霍決手上的血便汩汩地流。

    溫蕙的脣上沾了他的血,讓他心動。

    “我以爲你是個說話算數的人。”她道,“我才明白,你這個人,凡是妨礙了你的事,擋了你的路,皆可殺,是這樣的吧?”

    “是。”霍決道,“不這樣,我如何走到今天。”

    他輕輕撫着溫蕙的後頸,低下頭去,舔去她脣上沾着的血。

    那舌尖溫柔得,讓人想不到他隨時可以殺死她最重要的人。

    溫蕙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不是假裝的溫柔,是真心地笑了笑。

    只那笑,霍決看不懂。

    她篤定地道:“有一天,你也會殺了我。”

    霍決不假思索地道:“那不可能。”

    溫蕙又笑了。

    霍決一直以來將溫蕙看得透透的,唯獨看不懂溫蕙的這一笑。

    他皺起了眉。

    溫蕙推開他的手臂,轉身離去。

    陸璠再次出門去給陸侍郎夫人請安去的時候,溫蕙躲在街邊的車裏看了看她。

    她看到陸璠出門帶的人跟從前不同了。

    從前她出門兩輛車,帶着夏青家的,四個丫鬟,兩個小廝,還有兩個馬伕。

    如今,兩輛車之外,多了四個護衛,還另有一個人溫蕙熟悉,是劉富。

    顯然自霍決撞了陸璠的馬車後,陸嘉言對陸璠身邊的人做了調整。

    劉富沉穩可靠,功夫高強,原已經是總管着陸睿身邊的護衛之事的。看來如今,他把劉富給了陸璠。

    溫蕙放下車簾。

    京城的人又開始看到霍都督夫人出城跑馬了,好像有一個來月沒見到她了。

    只霍夫人如今,也開始漸漸跋扈。她以前進城出城時,會壓住速度,小心不撞到旁人。

    如今她不壓速度了,雖至今還沒撞到過人或者攤販,總歸是不太一樣了。

    這一點,守門的兵丁感受最直觀。

    “這纔有都督夫人的氣勢嘛。”他們道。

    京城防衛在霍決的手裏,城上城下的兵丁,都是霍決的人。

    到了十月底,小安先受不了。

    “你們兩個抽什麼瘋呢?”他問霍決。

    家裏的氣氛都不好了。

    哥哥的臉一日陰沉過一日。自他成親以來,家裏還沒有過這樣的氣氛。

    如今一起用飯,嫂嫂也不給他夾菜了,弄得小安十分怨念。

    霍決道:“我跟她說了我想殺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