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瓜是我種花家千百年來的傳統美德。
王家的馬車只那種最常見的狹長的款式,木料是車廂裏很逼仄,王招娣身高起碼一米六八往上,體重也超過一百二十斤,只能坐在車轅兩邊的座位上,身材嬌小的胡玫則坐在車廂裏面。
商賈不準有族徽,好在很多人都認得王家的車伕,因此有人看見前面拉着馬疾行的車伕頓時衝裏面高聲喊道:“當家的來了,王家來人了嘿!”
人羣紛紛回頭,何小滿當街首秀得到了萬人矚目。
而門口被圍的裏三層外三層的苦主哭聲頓時提高八度,嚎的聲嘶力竭:“哎呀我的天啊,王家這黑了心肝的啊,用毒藥毒死我家相公,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啊,啊啊啊啊,相公啊,你帶着我一起走吧,反正留下也是個死啊,嗚嗚~”
那嚎的,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何小滿還沒下車,指責已經如同一塊塊石頭劈頭蓋臉砸過來。
有罵商賈不仁無奸不商的,有張羅着賠錢的,有主張打官司的,還有想讓王家負責養活苦主滿門贖罪的。
之前擁擠的水潑不進的人羣此刻摩西分海一樣給何小滿讓出一條道來。
“你賠我兒的命,你賠我兒的命啊你這個殺千刀的!”
一個黑粗壯碩的老婦對着何小滿一頭撞了過來。
何小滿一側身,“咚”的一聲撞到緊緊跟在後面的胡玫身上。
胡玫的另一個丫頭蓮葉終於氣喘吁吁趕到,厲聲呵斥:“大膽,竟敢撞我家夫……我家胡娘子!”
胡玫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被撞得一個趔趄差點跌到喫瓜羣衆身上,虧得蓮葉機靈,拼盡全力護住纔不至於摔倒在人前出醜。
不過被老婦這一撞,胡玫只覺腹中隱隱作痛,原本的開場白都說不出來,只能把體重掛在蓮葉身上,一點點恢復。
老婦沒成想撞錯了人,想來跟那賤婦一起過來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撞了也是白撞,就不信人命官司在這擺着,王家還敢跟她叫囂?
店裏的王大廚被打的鼻青臉腫,此刻正跪在店門口,身上還掛着爛菜葉子和一些可疑的水漬,顯然在自己來之前已經經過一波荼毒。
何小滿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的確是死了,不過死去時間並不久,此刻頭頂能量場還未散開。
王大廚雖然也姓王,但是跟王招娣家並無任何親屬關係,牽扯上人命,王大廚面如灰土,低垂着頭完全就是一副任打任罵要命拿去的樣子。
“你真在喫食中下毒害人了?”何小滿直接問王大廚。
“回東家,我沒有。”
見王家的東家來了,一不撫卹苦主,二不表明態度,反而直接去問廚子,一副想要脫罪的樣子,人羣頓時鼓譟起來,有人怪腔怪調的喊:“怎麼?王家這是想不承認?也對,哪個幹了壞事的會承認自己害人?”
“王家當家的,怕不是把我們大夥都當成了傻子不成?”
也有人小聲嘀咕着:“嘁,換了我也不認啊,盧家這全家老小集體上陣,明顯王家不拿出潑天的財富不會罷休啊!”
何小滿完全不理會人羣中那些帶節奏的人,而是繼續問一同跪在門前的夥計:“這人喫的飯菜,可有其他食客要了同樣的,食材廚房裏可還有剩餘?”
之前撞人的粗黑老婦不幹了,指着何小滿破口大罵:“你這黑了心肝的小娼婦,作孽發瘟的東西,我們家死了人,被你們給毒死了,你竟還有那閒心問這些不相干的事!”
“走,我們去府衙擊鼓鳴冤去,叫知府大人給我們做主去!”
“走,大家一同去,幫助盧家述冤去!”
“果然商賈賣德換富貴,難怪不准他們這樣的人入仕,害了人命就像是沒事人一樣,這心腸是真夠壞啊!”
明顯是安排好的人在一直引導着節奏,何小滿微微一笑:“好啊,把屍體擡着,咱們一起去鳴冤!”
她話一出口,鼓譟的人羣頓時一靜。
估計是誰也沒料到區區一個內宅婦人竟然這麼鎮定。
“妹妹,說的好,就要去府衙,去找文兒……去找知府大人給王家伸冤,憑什麼他們說是在食爲先喫死的就是在食爲先喫死的?”
難得的,胡玫竟然替王招娣說話。
可是確定不是在提醒喫瓜羣衆某些事情?
而且這語氣,明顯是害怕王招娣服軟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姐姐你說的對啊,就要去找你家文兒給咱們秉公辦理!”
不少人也似乎想到了這一點,人羣中的議論又開始了。
總之最後大家都偏向於王家這次會安然無恙,因爲清河府最大的官老爺袁文景,那是在王家考出去的功名,是王招娣那個贅婿收的螟蛉義子!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真去了府衙,人家乾媽乾兒子的蛇鼠一窩,那還能公平嗎?
但是又不能不告,攤子都鋪到這了,清河府能來看熱鬧的估計也都來了,苦主的媳婦,那個黑壯老婦的兒媳婦眼珠一轉,哀哀切切懇求今天在飯店目睹她家相公毒發身亡的食客和今日在場圍觀的看客們一同前往,幫可憐人討公道。
應該說,這世界上好人還是佔多數,所以這種情況下人們都更願意同情弱小,明知道知府是王家的靠山,也仍然願意一同推着屍體前往府衙告狀。
當然,大多數人會一同前往的前提是知府大人的怒火不會噴濺到他們自己身上,一旦會禍及自己和家人,他們跑的比誰都快。
這種人,俗稱看熱鬧不怕事大。
從食爲先到府衙要經過一條商業街再拐到清河府衙所在的主幹道。
早有熱心人提供板車,於是一路上大家推着板車後面跟着哭哭啼啼的苦主家屬,再加上王招娣這個清河府幾乎都認得的王大善人之女,人羣越聚越多,大有看看這位新上任不久的知府大人到時候究竟是幫理還是幫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