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曉黎在龍鳳胎十八歲那年生了場病。剛開始還以爲是累的,因爲唐老爺子最後那段時間她忙碌之餘又要抽出大半時間陪鬧脾氣的唐老爺子,長時間沒辦法好好休息。

    調養了大半個月沒見好,向嶼寒又連續幾天做了那個曾經嚇得他心悸的夢。同年支皓晨支璟曦兩人上了大學,向嶼寒給了他們兩人上學時間期限。

    兩人也是被從來不生病感冒都很少的媽媽嚇到了,五年時間就研究生畢了業。支曉黎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兩個孩子大學過的那麼忙碌且辛苦。支曉黎不願意他們過得那麼辛苦,把兩個孩子批評了一頓,又收拾了始作俑者。

    支曉黎的不贊成沒能改變孩子的決定。不過因爲有哥哥頂着,支璟曦能輕鬆點,她又繼續讀了博士。

    因爲有了支曉黎的干預,向嶼寒沒能如願在兒子一畢業就把擔子轉移出去,哪怕支皓晨早已在之前的小打小鬧中展現出了他的商業天賦,在進入公司後很快勝任現職。

    被逼着不能退休的向嶼寒怨念很深,時不時的給兒子灌輸“你已經長大成人了,可以獨當一面了”、“你要當個有野心的人,創造你的商業帝國”……

    知道爸爸有退休想法的兒子一邊把爸爸不想幹活想壓榨兒子的舉動舉報給媽媽,一邊又默默的增加了工作量減輕了爸爸的負擔。

    等支璟曦畢業的時候支皓晨已經能獨當一面,向嶼寒也退居二線。

    兩人當初報志願時都是報的自己想上的學校,想讀的專業。向嶼寒之所以兩人都定了期限,一是因爲公平,在他眼裏兒子女兒一樣,而是因爲兩人16歲後一人拿一筆錢練手的投資都有不錯的回報,兩人的商業天賦都不錯。

    向嶼寒無所謂誰來接手公司,只要兒女中有人能把他手中的擔子接走就行。

    支璟曦的興趣不在這。哥哥接走了擔子,加上媽媽,支璟曦很幸運的走了一條自己想走的路,成爲外交部的一員。

    就職前支璟曦回了家才知道爸媽在知道她成爲外交官的那一天吵架了,不,應該說是媽媽把爸爸訓了一頓,不理爸爸了。

    爸爸哄了好幾天沒把人哄好,這其中還是哥哥出了力幫了忙的情況。

    “媽媽爲什麼生氣?”在他們的印象裏,爸爸媽媽很少吵架,就算有爭吵,兩人也不會讓那矛盾過夜。

    有時候才吵完架,喫飯的時候誰先開口喊了另一個,另一個一定是順着臺階下來。像這樣幾天不和好的情況是從未有過的。

    所以支璟曦纔會在得知後趕緊把事情安排好儘快趕了回來。

    “媽媽她心疼我……”因爲這個理由支皓晨雖然感覺有點無奈,可更多的是幸福,被媽媽珍視重視的幸福。

    “媽媽說她賺錢是爲了能讓我們自由自在的生活,爲了能讓我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而沒後顧之憂,不是想用產業綁住我們。所以,她對於我進爸爸公司而不是像小時候開玩笑的去演戲一直耿耿於懷。”

    那是發生睿哥前任黑他的事之後,他和妹妹一個跟着延延姨,一個跟着路叔叔進劇組體驗了一把。那時候他覺得演戲有趣,路叔叔錄的真人秀綜藝節目也有趣。在蕊蕊姐和伽易哥填寫志願的時候,他天真的說了句以後考電影學院表演系,要是混不下去再回家繼承公司。

    所以大學通知書下來後,媽媽一直對他選的專業心有疑惑。哪怕自己告訴媽媽,他是真的認真思考過才選擇的,並不是被脅迫的。

    等畢業進公司,媽媽看自己能勝任工作且樂在其中,才慢慢接受了自己曾經那個天真的願望真的只是一句天真的話。

    “那天爸爸媽媽高興,和楚爸爸他們一起出去喫飯,易華阿姨也來了。喫飯期間易華阿姨對爸媽說:她是真爲小曦高興,能做自己夢想的工作,倒是可憐了小晨,那年還鬧着以後要當演員,現在也只能回家工作了。

    之後媽媽就不怎麼高興了,等回了家就說爸爸,爸爸雖然沒幹涉過我們選學校選專業,可畢竟當初給了我們期限,讓我們大學趕緊畢業回來,也算理虧。所以也不敢反駁。媽媽說着說着,自己哭了,就不理爸爸了。”

    不僅不理爸爸,也不怎麼理其他人。這幾天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待着。舅舅小姨他們都擔心的回來過,可媽媽當時看着還成,人一走她又沉默了。總不能一直讓忙碌的舅舅他們回來,所以支皓晨只好把妹妹叫回來。

    “欣姨說媽媽可能把她自己也怪上了。現在也只能等你勸勸媽媽了,你和媽媽說說,選擇現在這個職業是我真心想選的,並不是因爲爸爸,也不是因爲媽媽。”

    支皓晨這兩天也想明白了大概。大概媽媽是覺得自己那年生病影響了他們的心態。影響了爸爸,從而影響了他。

    支璟曦點了點頭,換了身休閒的衣服,敲響了媽媽房間的門。

    人不在,上了頂樓。爸爸站在門這邊,看到了她,說了聲“回來了”便沒了下文。

    支璟曦看出爸爸的情緒不高,臉上的擔憂多過煩悶。

    也是,不管媽媽做什麼,爸爸都不會有覺得煩的時候。

    “我去找媽媽說說話。”

    “別說讓她不高興的話……”

    “……好。”

    支璟曦失笑,她可是要哄媽媽開心的小棉襖。

    不過支璟曦的小棉襖沒發揮出作用,媽媽除了剛開始看到她說了聲“回來了”,再關心一下她的生活之後便讓她休息去了。

    哪怕她倔強的待在一旁想和媽媽談心,媽媽也不願意再開口。

    支璟曦覺得肯定還發生了什麼,不然媽媽不至於這麼沉默,似乎有一種沉浸在回憶裏掙扎不出來的感覺。

    支璟曦下了樓,問:“易華阿姨那時還說了什麼?”

    支皓晨仔細回想了那天的場景,似乎一切的變化都是在易華阿姨說了那些話之後:“大概意思是說媽媽嘴上說着尊重孩子,要孩子活出自己的想法,到頭來還強加了自己的想法給我們兩……”

    支璟曦:……

    “我就知道她把她的一雙兒女沒按她的意思報考學校走未來的路的責任怪在了媽媽頭上!”支璟曦有些憤恨。

    一到放假伽易哥他們兄妹就來這邊,易華阿姨幾乎不管他們的,整天不是逛街就是做美容美甲,或者出去玩。她家孩子學什麼,她估計還沒媽媽他們知道的清楚。竟然還好意思責怪媽媽!

    而且小莊園的興趣班真的只是興趣愛好的培養。只是因爲學的輕鬆,大家都是挑自己有興趣的學,都學的不錯。加上爸爸媽媽朋友多,又喜歡來家裏做客,有時候總會和他們說一說行業裏的趣事。

    除了這些,每年他們都會外出旅遊或外出訓練。所以他們這羣孩子都算得上見多識廣且優秀。優秀的孩子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並不會把自己的未來限定在“繼承”父母衣鉢這條路上。

    友友姨家的孩子一個去了軍校,一個當了科研員,沒從事設計也沒從政。雙柏爸爸家的睿哥雖然進了公司,可是蕊蕊姐卻是學的設計。表叔夫妻倆都是律師,兩個上大學的孩子沒一個選擇是和律師有關的。

    卓叔叔家的孩子,父母都是優秀的IT人才,他們兄弟兩人一個成了小提琴手,一個打算大學畢業後留校當老師,欣姨和方叔叔兩人都是媽媽公司的得力干將,都在各自的領域獨當一面,可他們的孩子卻偏愛藝術,上了美術學院爲了將來能設計出更好看的酒瓶或盤碟……

    伽易哥選擇了學醫,他的妹妹伽嘉考進了舞蹈學院。兩個孩子的專業選擇都和易華阿姨所期待的相去甚遠。

    當年伽易哥上大學後易華阿姨雖然沒來鬧,可伽嘉拿到舞蹈學院通知書的那天易華阿姨來找媽媽吵過架,說媽媽害了她的一雙兒女,讓她的兒女誤入歧途,選了沒出息的一條路。

    楚爸爸知道後很生氣,伽易哥和伽嘉都被他們媽媽的舉動嚇傻了,都來替他們媽媽道歉。後來易華阿姨也鄭重的找了個機會和媽媽道了歉,說她是被伽嘉氣糊塗了。

    事情好像就那麼過了。可如今看來,事情沒過。易華阿姨她依然在心裏怪着媽媽。所以用開玩笑的方式說着會讓媽媽扎心的話。

    媽媽不止一次告訴他們,他們有可以肆意生活的資本,她並不要求他們要有多成才,只要他們活得自在,在不違法的前提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媽媽說,爲父母而活,或者把自己努力活成父母想要的樣子、需要的樣子的孩子會活得辛苦不快樂。

    媽媽說只想要他們健康快樂的生活,那不止是她對他們的期望,也是她小時候的願望。

    如今哥哥曾經的玩笑話加選擇好像是往媽媽認爲的不快樂的路上走了。所以她自責,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