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的聲音沉重了許多:“諸位閻羅大人,我……我想見明裘。”
幾人沒有很直接的下定論,沒有一開口就說不能相見,交頭接耳了片刻,閻王黑着臉,脾氣看上去並不好的樣子:“大膽!你可知她這次是犯了多少殺孽與罪責?豈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
閻王一副他是異想天開,但還能商量的樣子讓顧長安不由得有了盼頭。
“諸位閻羅大人,明裘所有罪孽皆是爲長安而生,長安願一力承擔。”顧長安拱手低身,這是他一輩子都沒有對別人行過的禮,對於他而言,跪天地,父母,君主,親師,便是十殿閻羅也無法讓他跪下。
忽而就覺得好笑,這魂魄怕不是還沒融合好吧?
十殿閻羅也不多言,只點着他,輕聲幽幽:“你一力承擔?真是好笑極了,你拿什麼一力承擔,那些修道的天才,還有長久的半道者,連靈魂都化作惡鬼,取其中最真摯的一點魄光尋你靈魂,你如何還的起?”
顧長安有私心的,他在明裘全心全意爲他的時候他是甘願赴死,仿若一朵巨大的白蓮花,不想讓那些人因爲自己而死。
可若是轉換了一下,因他而死,不得超生的那些魂魄,這下子倒是有點大義凜然的樣子,願一力承擔……
可笑,說什麼一力承擔?
你是有無上功德?
還是說你爲當世做了什麼修橋造堤的好事?
你什麼都沒有做!!拿什麼去一力承擔?
莫怪閻羅們笑出聲,因爲像這種一力承擔自以爲是的人……哦不,是鬼魂,他們實在見過太多了,多到都習以爲常能夠笑兩聲了。
想着如此說白了也是如此,聽着閻王的話,顧長安本就不穩定的魂魄越發搖搖欲散,閻王伸手給了個固魂的術法,防止這小子逃遁開來。
閻王不管天上月老的事情,但是這其中的事情大致想一想,捋一下思路,也就能夠猜的八九不離十了,何況當年第三任月老鬧下的錯,也不見得有如今明裘犯得錯誤大。
雖爲水中厲鬼,但那小子好歹冤有頭債有主,而明裘失了心,遭受的確實是慘,但動手連魂魄都煉成鬼魅的豈不是更加無辜?
顧長安面色一僵硬,低垂下腦袋:“……長安願承擔明裘的罪責,能償還便償還,終究是長安負了她。”
——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不說話?”顧長安白馬輕裘悠哉悠哉的在街上來往,看着那些女子的眼光,心裏升起一股莫大的滿足感。
只有一個村姑,居然不假言辭,這一疑惑,一起了興趣,這其後的事情也就簡單了。
與明裘一起,他過了很快活的一段日子,也是打算安安穩穩的過下去日子,只是大婚當日的夜裏,他察覺了些許不對勁,但他還是半推半就的應允了。
他知道,或者是他猜到了那個女子不是他的新娘,因爲她身上的味道太重太濃烈了,不太像是他那小村姑的清香,可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這一應如此,次日起來,他心中有“果然如此”的四個大字,可不論怎樣,他怎麼可能承認是自己將錯就錯?
後來這數百年的靈魂收集,他也算是愛上了吧……可是也恨她這般作踐自己。
如今,一切已經結尾。
——
“呵,你這樣子倒是能容忍本殿高看你一眼。”閻王不掩飾的調笑,幾人議論商量了些許。
“明裘罪大惡極,你若與她各自承接一半,那便是十八層地獄輪迴三百年,且不得轉世……這最後是你們欠他們的。”
此案到此就是結束。
其實若是最開始來算,若是明裘不會修道,不會那些妖術,這顧長安也只有這麼一個好名字,其後算到底也還是一個不值得託付終身的負心漢。
但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沒有如果呀——明裘終究是以這幾百年的錯誤換的一心人。
席千歲隔着水鏡看着這一切,看到這裏時忍不住笑彎了眉眼,又往身後倒了倒,似是以爲這是她的地盤,忘記了這裏其實就是一塊草地。
好在身後有人一直注意着她。
“嘖嘖,這明裘是傻不拉嘰的,但這顧長安見了明裘這麼些恐怖模樣,反而喜歡上了——你說這人是不是賤吶?”
好聲好氣的歡喜時,你卻是逢場作戲,連大婚之夜都讓一個清清白白的新娘子遭了這麼大的罪,真是讓人嫌惡。
席千歲頗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仰在身後那人身上戲謔了一句:“你說,我要是告訴那什麼什麼明裘~你猜這結果又是怎樣一般?”
憑什麼男子犯了錯卻能被輕而易舉的原諒,而女子一錯便是終身?
這件事從頭到尾最悲傷的就是那瘋魔一無所知的明裘了。
這一切,她應當知曉。
如今的世道,這三千世界裏強者爲尊!
不分男女,只要是強者,你便是他們無法比擬,追趕的。
例如……例如我呀。
堂堂三千世界的界主,在我還不是這個位置的時候,所有人都勸我父母不要將界主的位置給我,繼而便有了這次三千世界之劫,但我渡來了。
這下無論是誰都要恭敬的喚我一聲“界主”,真是聽的我倍兒舒心。
“阿辭想便去行動,一切有我呢。”低沉的嗓音在耳邊縈繞,點點呼吸灑在脖頸的皮膚上,惹的發紅,但席千歲可不願就這麼避開。
發紅不說還有點點癢意,似乎落到了心尖上,身後逐漸沒了聲音,火花在一跳一跳的,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可時間卻走的這般慢吞吞。
轉頭去看身後,卻纔突然發現身前交錯的手是身後那人的,席千歲起了玩心,對比了兩人的掌心,又對比了兩人的手腕,手臂。
不由得有些憋悶氣,嘟囔道:“這人陰魂不散不說,還這麼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