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利公司租用遊行花街救濟院樓房,在三年內將其改造成一個新型貿易場,改造完成後公司享有該貿易場70年的使用權。
而另一份則是字跡潦草的分析報告,報告裏簡單援引了某位重要官員在私下場合透露的未來規劃,當局準備清理阿普爾頓糟糕的市容,打算規劃一處新的商業場所來取締出混亂無序狀態的古老商業街梆子街。
作者給出了一個巨大的模糊的數字,指出這座貿易場取代傳統商業街梆子街之後有可能帶來的鉅額利潤;同樣,它也給現有的利益相關人造成了巨大的衝擊,這些複雜的合力將形成難以想象的暗流,去沖垮所有推動這項政令實施的人,而矛頭直指、首當其衝的則是萊利公司,以及它背後的公司股東們。
“果然是財帛動人心!”
看完之後,整件事瞬間明朗過來,這些資料支撐了他先前的猜想——康德拉極有可能是爲了這座貿易場才親自下場的。
鑑於他的牧師身份,如果想要斂財的話,就必須要有一個白手套之類的合作伙伴,或者爪牙。
不得不說,報告上給出的數字確實驚心動魄,令人垂涎,伊安看了直流口水。
總體來說,整篇分析有理有據,可信度很高,再說了,湯米他們沒理由在這種事情上面造假。
再不濟他們不提這件事都行,沒必要自找麻煩。
“很好,兩位果然能力過人,我很滿意。”
既然錢財兩清,結果也令人滿意,因此伊安不吝誇獎他們幾句。
湯米摳了摳鬢髮,不好意思的謙虛說:“哈……總得對得起飯碗吧!”
而塔彭絲則顯得大膽許多,對伊安的稱讚全盤接收並且自鳴得意。
她看出了伊安眼中的喜悅,明白這位客人對威利·凱瑟琳有着相當的興趣,她知道,這又是一樁可發掘的價錢可觀且驚險刺激的業務。
偵探就是要主動出擊,於是塔彭絲盯準目標,用富有煽動性的語氣誘惑道:“如果伍德先生對威利爵士感興趣,我們這邊可以幫忙深入調查哦,價錢公道,消息準確。”
估摸着伊安消化完她的話之後,再次問道:“我們成交嗎,先生?”
當然不。
伊安保持着禮貌的微笑,隨口客套了幾句,隨後拎着文件袋快速離開……
只留下滿臉失望的塔彭絲和湯米。
半晌。
“都怪你,湯米,咱們又錯過一個發財的機會……多好的機會啊,你幹嘛不加把勁兒,扮什麼啞巴!”
“都怪你!”
湯米:……
十來分鐘後他回到教堂,羅傑今天似乎外出了,教堂裏學徒們各行其是,他們都知道伊安和茉莉是羅傑的客人,因此很尊重他們。
伊安也看的出來,這些學徒是出於真心尊重羅傑的,這對於一個巫師而言倒是一件稀奇事,由此可見羅傑是有些手段的。
他徑直敲開茉莉的房門,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做某件事,或者說,他正在逐漸改變“伊安·海德”的形象。
畢竟要他壓抑本性,一輩子僞裝別人,他可做不到。
“茉莉小姐,你喜歡金幣嗎?或者說,你想賺錢嗎?”
沒等茉莉開口,伊安就面無表情的徑直問道。
茉莉回給他一個冷漠的眼神,嘴角笑意不再。
當一個伯爵之子對尊貴的侯爵貴女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就已經代表了一種輕慢和調戲,必須要受到懲罰。
對所有的貴女們來說,如果你問她對插花、茶藝或者文學的態度,她們會挑着裙子興致勃勃的同你討論一整天,從早晨起牀,到星星隱去一刻也不間斷,這絕對是她們最擅長的領域。
又或者遇到熱烈而奔放的,她們同樣樂於回答你的問題,大膽火熱的言辭讓你不禁繼續探究下去,在山坡上、在花園中、在遊船裏,激烈而令人窒息的動作會告訴你答案,享受她們的絕美天賦,使你想每天問上一遍、兩遍、無數遍。
但如果你問她喜不喜歡金幣,想不想賺錢,那絕對會招致許多無端的怒火和謾罵。
因爲這是對貴女名譽的侮辱,代表你認定她是位庸俗的女子,不值得擁有愛與被愛的權利。
自然,茉莉的眼神也就逐漸危險起來。
這傢伙發什麼瘋?
見茉莉臉色越來越難看,伊安趕緊說完剩下的話,免得對方發飆,說着舉起手上的文件袋,把她冷冽的目光移開,他感覺額頭有一陣冰涼,被嚇得不輕。
“賺錢?”
見伊安不是調侃自己,她的態度緩和下來,嘴角重新掛上得體的微笑,一邊接過袋子一邊疑問。
這眼神也太冷了,伊安下意識就去抹汗,過後才發覺都是錯覺。
“沒錯,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去找偵探查威利嗎?昨天威利說他遭人算計可能是因爲生意,這應該是真的,康德拉要麼是想阻止威利公司的工程,要麼就是想侵吞他的公司,額,你先看看再說……”
他想起茉莉還什麼都沒看,說這些毫無意義,於是催促她打開袋子看一眼。
沉默製造尷尬,於是伊安決定說些什麼。
“茉莉小姐,您知道卡梅洛伯爵一年領地收入是多少嗎?”
“爲什麼這麼問?”茉莉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低頭看那些由報紙片兒、檔案和手寫筆記組成的資料:“我父親領地隔壁的伯爵大概年收入3000英鎊,這麼說的話,您父親的收入也差不多是這個範圍。不過你家族的領地內有一座港口的話,收入應該更多,應該有4000英鎊吧。”
這個年代只需要5英鎊就足夠一個三口之家的農民舒舒服服的渡過一年,城市居民的話10英鎊也差不多了,因此貴族過的日子絕對可以說像身處天堂。
“哈,那您又知道他們一年的支出是多少嗎?”
“這……只能比它更多了!”茉莉也說不出一個準確的數字,只能含糊道。
貴族奢侈成風,入不敷出已經是普遍現象,他們的負債率總是居高不下,只是憑藉着貴族名頭一次又一次的借貸,這一點茉莉也是知道的。
“現在您家族對您的支持還沒有斷吧?”伊安又問。
茉莉表情毫無變化,她好像厭倦了這種問答,啪的一聲合起資料,盯着伊安嚴肅道:“好了,別玩這種問答遊戲了,想說什麼就直接一些。”
額,伊安沒料到她是這種反應,尷尬不已。
但他也喜歡直來直去,因此乾脆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進了修道會,就代表我們註定無法繼承家族的產業。雖然現在我們仍然可以享受家族的資源的支持,但在我們的兄弟姐妹繼位之後,您確定他們會讓我們繼續享有這些權利嗎?
不,不會的。
《繼承法》《貴族法》都明確規定了這一點,到時候我們只能拿着分到的一點點家產過活,毫無尊嚴。
而現在,我們面前擺着一條賺大錢的路子,威利給了我們機會,一個重新獲得一切的機會,難道你要放棄嗎?”
這在裏,他沒完全說實話,他的繼承權尚存,但他爲了引起共鳴,在言辭上耍了個小心眼,茉莉知道他語言的漏洞,卻沒戳破。
因爲無論是貴女還是巫師,她都需要金錢,大量的金錢,以支持她優渥的生活和昂貴的研究事業。
“你說呢?”
伊安起身拿了一直筆,又抽出她手上那張潦草的紙張,上面那個數字被他重重的圈出來,異常醒目,讓茉莉心神搖曳。
高貴的侯爵貴女、前途無限的美麗巫師眼神放出明亮的光芒,閃耀着一種名爲貪婪的慾望:“問題是,康德拉都沒做到的事,你打算怎麼讓這位倔強的紳士屈服?”
伊安哈哈一笑,表現出滿滿的自信,在不經意間感染了對方:“這有好什麼擔心的。康德拉是想要奪取他的一切,讓他一無所有,絕望的人自然不肯投降;但我們則相反,你我的資源能夠爲他的生意帶來新飛躍,你說他憑什麼拒絕一個騰飛的機會?”
“你……”
茉莉從頭到腳的審視着伊安,她發覺這位過去並不顯眼的伯爵之子這幾天發生了很大變化,短短几天之內已經完全顛覆了他的固有形象。
獵鷹的敏銳、雪狼的殘忍,再加上無法估量的魔法天賦,這位來自隔壁港口城市的海德之子又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日新星。
“什麼,茉莉小姐?”伊安假意疑惑不解,實則心裏一驚,暗道不妙:莫非茉莉起疑了?
茉莉嘻嘻的展露笑顏,收回目光含糊道:“沒什麼,您的遠見卓識令人欽佩。”
這還用說?害得我嚇了一跳,你這個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