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開始，法官拿出一疊起訴狀，陳述被告的信息和被訴罪名，包括修道會導師在內的所有人都很耐心的安靜聽着。
一長篇念下來，伊安才明白羅傑爲什麼說眼前這人會被判最多十年的監禁了，因爲他的罪名是使用巫術殺人。
故意殺人可是重罪，一般都是十年起步，最高死刑。
從起訴狀的內容來看，埃爾夫是覺醒者，生活相當驕淫，一年前因爲與鄰居婦人通姦被對方丈夫而殺人，並於當天被捕。
據裁判所事後調查，埃爾夫是個很有天賦的巫師，覺醒不過五六年，卻掌握一種強烈致幻巫術，相比於一般人都能掙脫的普通致幻術，此巫術在中低等巫術中算頂尖巫術了。
就連海德里安最富有天賦的茉莉都沒掌握，由此可見埃爾夫的潛力。
爲此，裁判所還在這上面栽了幾個成員，一個個的在門口轉悠半天進不去，差點讓埃爾夫給跑了，好在它並沒有直接殺傷力，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否則埃爾夫就堅持不到庭審，直接被就地正法了。
當日埃爾夫使用巫術矇蔽了鄰居丈夫之後竟然衝動得將其殺死，時間正好是中午，裁判所第三分隊迅速發現魔法波動，很快抓住了來不及逃離的埃爾夫，輕而易舉的破案，實在是自我作死。
說到底也怪埃爾夫出身不好，沒有接觸過裁判所這些高等機構，他沒讀過多少書，能覺醒成爲巫師全靠一些運氣，一直渾渾噩噩的無人引導，對於卡梅洛管理巫師的律法十分陌生，這纔會被抓個正着。
若是他稍微有些常識，就知道不能在白天行兇，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在鬧市釋放巫術，否則是絕對跑不掉的。
好在埃爾夫屬於激情殺人，並沒有嚴重情節，再加上巫師身份，這才避免了絞刑，老法官最後給埃爾夫定的罪名是故意殺人，判處監禁十年，枷刑6個月。刑罰和羅傑說的有所出入，估計是案情細節導致的。
但無論如何，若是最後罪名成立的話，他這一生就算是毀了，雖然他之前本來也沒什麼前途。
貴族法院的審判雖然沒有設置辯護人，但也允許埃爾夫自我辯護。可惜這傢伙空有巫師的身份，卻沒巫師的膽識和學養，遇到這種大事的表現和普通民衆別無二致，一句對自己有利的話都說不出，只是一個勁兒的在那裏哆哆嗦嗦。
通篇“大、大人，我我不是故意……”屁用都沒有。
這種天賦，要是進了修道會稍稍培養，恐怕立刻變爲天之驕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話都說不清楚，真是可惜了。
伊安驚歎於對方的天賦，那強烈致幻巫術在覺醒者中幾乎無敵啊，這種人怎麼會淪落至此呢？他無不惋惜的想着。
或許，事情還會有轉機呢？
伊安瞥了眼坐在陪審員座位上的修道會導師，這種人才足夠這位動心了吧。雖然他並不認識這位導師，這終究是巫師的世界，超凡者們特權天賦。
這時，法官打斷了埃爾夫驚恐不定，說不出新意的自辯，不理會對方的哀嚎祈求，徑直宣佈暫時休庭，給陪審員們時間討論如何判決。
伊安看了一眼一臉漠然的導師，心裏暗暗吐槽：“又要玩施恩的把戲嗎？”
這可真是爛俗又實用的手段啊。
在埃爾夫最絕望的時候再把他拯救出來，百分百能收穫他最大的感激與忠心，以後再用起來就順手多了。
判決歸判決，最後這位導師要帶人走的話，又有誰能攔得住？
“嘖！”
伊安搖了搖頭，流露出少許不屑。
“海德少爺，你在感嘆什麼？”一旁的茉莉注意到伊安的表情，疑惑道。
“沒什麼！”伊安搖搖頭，他可不會把自己腹誹導師的話說出來，那可太傻了。
茉莉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正想說些什麼，就聽到羅傑牧師在一旁出聲道：“我猜他剛剛肯定是在想，像埃爾夫這樣的天才肯定讓雅克老師心動，會在事後動用特權把他救出來，對吧？”
伊安：……
您是屬蛔蟲的嗎？
伊安回敬了一個無語的表情，並沒有否認。
“哈，難道不是嗎？”茉莉從羅傑的語氣中聽出不一樣的態度，於是驚訝道。看來不是他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連同茉莉覺得如此。
殺個把人，對於巫師來說貌似不是什麼大事兒，每年託德斯墓園莫名其妙種死的學徒多了去了，還有年終祭祀，若都要受刑，估計整個修道會都會被一網打盡吧，還是無期徒刑的那種。
“等着看吧！”羅傑瞥向空蕩蕩的陪審席，意味莫名。
“看來我們還是不瞭解國家法律！”茉莉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貴族不需要懂法律，因爲他們本身就是，茉莉這句話算是無聲的嘲諷了。
埃爾夫坐在被告席上，頭低垂，手肘無力的耷拉着，將他寬大的肩膀拉塌陷，或許是對刑罰的恐懼，他身子顫抖着。
眼下體內能量都禁錮住，又有兩名實力高超的誦律者看着，他毫無反抗之力。
埃爾夫自從成爲巫師掌握致幻巫術以來，他還是頭一次經歷這樣的困境，以往他的“魔法”對付普通人無往而不利，靠着這個奇遇得到的技能他得到了太多的美好記憶和大把的金錢，讓他過上了舒適淫逸的生活，以至於他竟有些飄飄然了，覺得可以憑藉此和所有人對抗。
在他愚昧的思想和簡短的人生際遇中，他逐漸養成驕大性格，這也是釀成這場悲劇的源頭。
一開始和裁判所交手時他甚至還有閒心戲耍對方，好像馴獸師一樣……直到他們口中的隊長出現，他才深切感受到壓力。
恐懼、驚慌失措、無處遁形
在無處不在的夢魘中漸漸絕望、崩潰。
到了現在，他已經是驚弓之鳥、籠中的老鼠，只剩瑟瑟發抖。
這等絕望的情景看得伊安心情低沉，什麼時候巫師也輪到凡人審判了，還讓這麼多凡人蔘觀似的聽審。
殺雞儆猴嗎，告誡這羣上層名流安分守己，不然埃爾夫就是下場。
“好好在監獄裏度過餘生吧，人渣！”這位帶了點惡意，估計是對巫師有嫉妒心理。
“可憐，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衝動。”這位則飽含同情，扼腕惋惜。
“還是要抓好教育問題，養成高尚品德。”這位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待這場悲劇，發現是學識的缺失阻礙了其道德和認知的深度，並決心回去緊抓孩子的教育問題。
周圍人議論紛紛，幾乎全部人都認爲埃爾夫完蛋了，暗無天日的潮溼地牢就是這個殺人犯的最終歸宿。
真的是這樣嗎？伊安坐在那裏冷眼旁觀，但在看到所有人都如此肯定，心裏也不免疑惑。
此時休庭結束，陪審員們和法官依次進場，埃爾夫被另外一名誦律者從座位上提溜起來，隨後老法官開始宣判。
埃爾夫罪名成立，八年監禁、六個月枷刑，不得緩刑，服刑地點就在本市監獄。
一紙判決下來，除了伊安和茉莉，所有人臉上都露出滿意的微笑，對此結果很滿意，唯有埃爾夫嚎啕大哭，祈求法官留情。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他直接被雷克斯兩人帶離法庭，離開時被強制戴上頭套，於是除了陪審員和法官們，沒人看到埃爾夫的臉，這也更加堅定了伊安和茉莉的想法。
這不是爲了偷樑換柱做準備是爲了什麼？
茉莉挑釁似的看向羅傑，眼神裏流露出得意的神情：看吧，用不了多久這傢伙就會出現在託德斯墓園了。
羅傑雖然只比伊安和茉莉年長几歲，卻要成熟很多，也寬容的多，於是只是回報以微笑，並未說什麼。
“出門後先別走，去見見導師。”散場時羅傑囑咐道。
“理所應當的！”兩人異口同聲的迴應道，就算他不提，伊安和茉莉也有拜見的打算。
在託德斯墓園的學徒時期他們能夠接觸到的導師也就四五位，但除了亞伯·福克斯和孔敘爾·黑廷斯兩位是正式導師之外，其他的都是資深覺醒者巫師代理的見習導師，沒什麼權力。
而能夠隨意出入墓園的，基本都是導師一流的人物，更何況像這種隨意在一市法庭出現的，就加表明他的身份了，羅傑剛剛可沒說代理二字。
據說整個修道會一共有十二位正式導師，全都是實力深厚、權力極大的高階巫師，在他們面前刷臉卡總是有好處的。
要是未來他們積累足夠，表現出一些天賦才情，從而有機會選擇老師的話，這時候刷的臉卡也許就能起到作用了。
兩人又彷彿回到學徒時期，心裏略帶緊張起來，一邊走還一邊整理儀容，生怕給對方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
伊安則在想，等會兒要是導師開口，自己就主動攬下救援埃爾夫的任務，爭取加加分。
羅傑在一旁看得好笑，看兩人忙個不停，於是說：“雅克老師不太注重這些，別拘謹，說話的不要吞吞吐吐……呵呵，不過兩位似乎也不是這種人，所以別擔心。”
羅傑的話裏透露着他對這位導師的熟悉，不由的令兩人對其高看一眼，心道還有這種情況？同時又爲他可惜起來，神靈信仰這東西可真是害人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