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市的輪廓則出現在衆人面前,塗滿了鮮紅標語且被人羣塞滿的火車站漸漸接近——
伴隨着長長的汽笛聲,火車停了下來。
寧城是個大城市,列車到站,車上的人羣立刻緩緩流動起來。伴隨着車廂一步步被清空,後續上來的人就沒有那麼多了。陳長海還遺憾的嘆了口氣:
“每次坐車都這樣,輪到我下車了,車上人變少。”
他這一路可不容易。
楚河竟然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自然不會發揮自己的良好品德主動讓座,倒是旁邊的鄭老頭兒年紀大了,抱着孫子坐久了,總有些渾身僵硬的感覺。於是跟陳長海來回換着坐,也順便換個人抱孩子。
可讓他這把老骨頭鬆了口氣。
至於一向沉默的孫子小軒,倒不是不捨得讓孩子落地,關鍵太擠了,根本沒有小孩子的下腳之處。
讓他站在那兒,還怕被別人擠着踩着了,只能大部分時間抱着,極少數時間才讓他在車座前狹小的空間裏來回動彈兩下。
好在孩子從還不會走就跟着爺爺住牛棚,很懂事,一直也都沒哭鬧。
不然……恐怕列車沒到站,楚河這救命恩人就要忍不住施暴了。
這一次奔波,折騰的可不只是大人啊。
但好在,到目的地了。
……
楚河臨走時發過電報,如今眼看車廂里人少了,便大包小包的扛着行李也慢吞吞往下擠。
整個車廂的乘務人員都知道她是打擊人販子英雄,下車時還殷勤的幫忙扶了扶行李,甚至要將她送出站外。
楚河百般推託,但人家硬是熱情。
兩個年輕小夥子新上崗,如今正待表現,這就上手拎起大麻袋——
“唔——”
喫奶的勁兒都出來了,臉頰漲紅半點不假。但那大袋子……仔細看去,也不過離地才兩寸。
就這,別說送出站外了,提着東西能不能走兩步還兩碼事兒呢。
楚河嘆氣——看吧,她就知道。
她早飯沒喫,這會兒餓着呢,就不想耽誤時間。
於是笑了笑:“沒事兒,我都扛習慣了,自己來。”
說着,拎起大布袋往背上一甩,倆一左一右又各掛上兩個麻袋,整個人彷彿移動的麻袋垛,倏忽間便已走的老遠。
留下兩個在夏季清晨的太陽下瑟瑟發抖的年輕人,好無辜的看着乘務大姐。
對方盯着兩個年輕小夥,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啊!
“你們倆!大老爺們兒就這把子力氣,上回還說讓我給你介紹對象呢……再看吧。”
眼神上下下下的打量,很有幾分銀樣鑞槍頭的懷疑。
小夥子們臉色漲紅,瞬間也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漩渦。
……
楚河還不知道她差點壞了人家的相親大事,這會兒走了一半兒纔想起來——哦,身邊是不是還有個同伴?
再一看,陳長海正殷勤的幫鄭老頭拎着行李,一路緊趕慢趕,可趕上她的節奏了。
要不咋說他是投機倒把哥呢?
就這個拉關係搞服務的態度,不成功都不合理。
這可讓老頭子煎熬了。
但楚河就不一樣了,她天生就有做資本家的潛質,使喚人別提多順手了——
“陳長海,你在寧城待幾天呢?我這新家還不知道咋樣,回頭缺什麼來找你啊。”
陳長海就愛聽這句話。
此刻要不是兩手都佔着,恨不得拍胸脯承諾。
“您放心,想要啥,只要你等得起,我這兒都有。”
……
兩天時間了,他嘴脣翹嘟嘟的樣子已經消失,只留人中處一點青痕,看着跟個胎記似的,莫名滑稽。
但身邊兩個熟人,一個對美的鑑賞角度不一般,一個已經年紀大了,看破肉身,都沒說什麼扎心的話。
倒是老頭兒也有點兒心動:
“那怎麼聯繫呢?”
陳長海生意歸做生意,警惕性不肯丟,但如今幾個人已經做了好幾次交易了,他也就大膽一點兒。
“我住寧城花家巷,到時候儘管來找我。”
一聽是寧城的,兩人倒真有點兒稀罕:“你不是說你走南闖北嗎?原來老家就是這兒的。”
楚河想起他給的那張地址,此刻頗爲嫌棄。
陳長海半點兒不害臊:“我這不是怕您釣魚嗎?”
藉着買東西把他逮起來,那他可委屈大了。
……
出站口的人一樣很多,楚河身上扛着大袋子,未免有些太嚇人,從她旁邊走的人,一旦看清楚袋子底下壓着的是個瘦小的姑娘,下意識便避開兩步,唯恐一不小心把人蹭一下,導致重心不穩再摔了。
但不得不說,如今好心人也多。
就這麼一段路,已經好幾個人過來問需不需要幫忙搭把手的。
楚河站在出站口感嘆:“我這個人還是有些好人緣的。”
陳長海看着她,心道:那是人家看你像被地主老財壓迫的小可憐兒。
但,說是不敢說的,這會兒只踮腳張望:“你們提前通知人沒有?到底有沒有人來接呀?”
楚河理所當然的點頭:“必須有人,我自帶口糧呢,這要是還不來接,我要打斷他的腿。”
最後一句話說的氣哼哼的,顯然是沒看到人影。
……
鄭老頭兒接到消息是說有人來接他,但是也不敢確定,這會兒只默默的站在那裏。
不多時,斜前方一輛軍車上下來兩個人,還不待交頭接耳確認對象,就見其中一個高個兒男人笑了起來,遠遠對楚河招了招手。
“小河!”
時歲豐可難得這樣激情流露,同行的人納悶的看了看他,也順勢看到了楚河,和她身邊的鄭老頭兒。
再看看,老人家還抱着個男孩兒,帶着破眼鏡兒……
說不準也是他要接的人!
陳長海也在一旁看到綠軍裝,身爲倒把哥的條件反射讓他下意識就想提腳溜走,但最後還是穩住了。
心中卻忐忑又美滋滋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