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時歲豐仍舊沒有回去。
他在三年的培訓期滿後,直接調到了帝都某部隊,期間還數次出過任務。但這一次全程保密,所在軍區是徹徹底底連家屬都不能隨意出入了。
算下來,他們六年沒見了。
家中孩子們對這位叔叔的印象早已模糊,但不知爲何,明明也是沒什麼血緣關係的,但楚河至今仍記得他的點點滴滴。
甚至,她對時歲豐的感情也跟之前並無半絲不同。
偶爾深夜裏回想,楚河竟覺得,這種兩者分離的狀態也是理所當然,並不值得多說些什麼。
不必想念,也不必擔憂,只需要等待就行。
他,肯定不會離開的。
這種篤定的念頭一來,楚河於是滿意的又睡過去了。
她心想——
我真是個長情且念舊的人啊!人品真棒!
……
同時,在這一年,楚河也已經22歲了。
在這個年代,22歲的大姑娘,已經可以說親了。速度快點,孩子都能抱兩三個了。
而她作爲遠近聞名的賢惠姑娘,此刻只能無奈地攤平在搖椅上,指揮着幾個小毛頭:
“你們一天天的別光學習啊,趕緊給我想想,怎麼把這事給拒了。”
順手拈起一枚小魚乾——油酥酥的,一口頭都能嚼碎的那種。
大蛋剛從菜園子裏摘了一筐豆角,這會兒熟門熟路地把豆角往顧安面前一放,又接着開始給自己面前大盆裏的青李子拌料。
辣椒麪嘩啦啦倒進去,一邊還在嘆氣:
“這事怎麼解決呢?走了一個又來一個——他們都覺得姑你能幹,是個賢惠姑……”
楚和瞪他:“什麼叫他們覺得?我本來就是!這家裏要沒我,能操持成如今這樣嗎?”
大蛋不吭聲了。
雲寶妮剛把一堆菜幫子剁碎了餵雞,這才從後院跨過來,就聽見她小姨說這話,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姑,你說的有道理!”
不閉眼睛昧不住這良心啊!
她掙扎道:“不過要想一勞永逸,要不還是告訴大傢伙,家裏的活你都不會幹吧。不然有的是慧眼識珠的人,就專門喜歡上你了。”
這話……怎麼怪怪的?
楚河摸了摸已經養得白淨光滑的臉蛋,也矜持地表示贊同。
……
這6年來,她不光皮膚不黑了,身高也是蹭蹭的漲。
大丫早先做的1米7尺碼的衣服,將將好能夠穿上。只可惜最開始那套衣服早已被她摸爬滾打,整的破破爛爛不能要了,白瞎了當年的功夫。
如今穿着的,就是今年新做的。
楚河長嘆一口氣:
“唉,果然美貌就是一種原罪。”
顧平正從壓水井那裏提了兩桶水往廚房走,他長大了,力氣也大了,如今打水已經不像之前那麼艱難了,輕而易舉便提在手中。
但這也導致了他的嘴閒下來了。
忍了又忍,還是沒憋住接了一句話:
“小姨,你看大蛋和大丫就知道,你們家基因就這樣,人只能說清秀,沒有美到那個份上。”
“顧平啊,你知道你爲什麼不討喜嗎?就因爲有些話,不該說的你偏要說。”
顧平眉頭一皺,依稀彷彿記得這句耳熟的話。
大小夥子憋着氣,提着兩桶水哼哼哧哧進廚房了。
顧安正在旁邊啪啪啪啪的掰豆角,手又熟練又麻利,見狀再次偷笑——
他哥在家裏壓根就處於生物鏈底層嘛!
明明誰也鬥不過,偏偏就是憋不住那張嘴。
……
但扯了半天,楚河的相親問題還是沒有人能夠有一勞永逸的辦法。
大蛋一邊閉着眼睛拿棍子攪動着眼前綠油油的李子和刺激的辣椒麪,一邊嘆口氣:
“姑,你別想了,你就看咱家現如今這個樣子,你說自己不賢惠,也沒有人信呢。”
這就是致命問題了。
叔叔走的時候他們都還小,但是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家裏還是照舊紅紅火火,持家有道的樣子。
所有人都知道,是姑姑賢惠,才能拉扯着一堆孩子長這麼好!
這話一說,楚河就更難受了。
“唉,果然是金子,黃沙也埋不住我的光芒。”
但這會兒,幾個半大小夥子已經沒人理她了,就連雲寶妮也匆匆一扭頭,直接躲回廚房了。
直到這時,側屋的房門纔打開,大丫臉色慘白地往外走,眼神都是呆滯的。
小軒也一臉麻木的走出來,這會兒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小楚老師,大丫是你親侄女嗎?”
他剛給大丫補課呢。
大丫跟大蛋倆,數學那是不錯的,算盤打得溜溜的,什麼公式都能背。
但是扯到語文政治……那簡直就叫一個不開竅啊!
小軒怎麼想都想不通,爲什麼有人的語文,能在天天補習的份上,還只考到70分?!
爲了把這分數從59拉到70分,他感覺自己的個子都被壓了兩寸!
太難了,太難了啊!
大丫也嘆口氣:“我也不知道呀,你說那字嘛,大差不差能認識就得了。”
“爲什麼還要分這麼多種奇奇怪怪的同義詞、近義詞、反義詞和相近字?”
她抓着頭髮,一臉崩潰的從凳子上呲溜下來,整個人蹲在院子裏,看起來格外頹喪。
啊……這個問題楚河可幫不了。
雖然時歲豐每次寫信回來都附帶一些她蒐集來的教材,催她努力學習。
但,楚河作爲家裏的頂樑柱,怎麼能把時間用在學習上呢?
所以至今爲止,那些書也就只被翻看過那麼一兩遍吧。
楚河是沒敢考試,不然她也不敢保證自己究竟能不能靠滿分——畢竟學習實在太討厭了。
這會兒,只能避開這個話題不接茬。
……
恰逢顧平已經從廚房出來,這會兒正在收拾一旁的柴火和煤餅,見大丫這個狀態,忍不住冷笑一聲:
“但凡把你那繡花的功夫用在語文上,也不至於梅蘭竹菊寫句對應詩詞都被扣了分。”
大丫兩年縫紉學費沒白掏,如今會的那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