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河有道 >第41章 建木
    方興立刻恭敬的說:“甘木前輩好。”

    甘木卻說:“看來你不知道我,這樣也好。我……不配當你們的前輩……我……叫我甘木即可。”

    只是甘木卻不接着說剛纔的話題,反而說:“你是什麼神?”

    方興也不在意稱號問題,只是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神。但是另外一位神是山神。”

    甘木察覺到方興的周圍還有另一股破碎殘缺的快要消散的神靈氣息,對方興說:“你的這位朋友,神魂受傷很嚴重。”

    方興覺得甘木肯定是個很厲害的大佬,也沒有隱瞞,他說:“沒錯,甘木大哥。我這位朋友因爲神魂受傷嚴重,所以來繁花蹊祕境找靈草。”

    甘木說:“你的身體也受傷的很嚴重。”

    方興苦笑道:“我想先治好我朋友的傷,我的傷不急。”

    甘木繼續有氣無力的說:“你幫我把西邊的邊緣處靈氣理順了,若是有雜草生長的位置阻礙靈氣調整,就除掉。事成後我可以給治好你朋友的藥。”

    方興擡眼看去,這地方全是一片繁茂的草原遠處還有一片偌大的樹林。他只得問甘木:“甘木大哥,請問雜草是哪些。若是我萬一不小心弄錯了,這就不好了。”

    甘木依舊用着虛弱的聲音說:“錯了也不打緊,如果你弄錯了,它們會提醒你的。”

    方興看着這茫茫的草地,不解的問:“它們?”

    甘木卻不再多言,他說:“除去的雜草若你需要拿去即可。你就管理這邊,我在那邊,有事不明來找我就行。”

    甘木所說的那邊,從草原過渡成叢林,然後方興看到了一株巨大得似乎要撕裂祕境的枯樹屹立在中間。

    方興看着那棵巨大的樹,不知爲何有一種頗爲熟悉的感覺,他忍不住低聲說:“那棵樹……”

    甘木順着方興的視線望去,也看見了那棵巨大枯萎的樹,他滄桑的眼裏難得顯現出了感情。甘木的眼裏全是愧疚與傷痛,他似乎快要死去一般的說:“那是……建木。”

    雖說方興也在問心門讀過幾年書,但是對於志怪歷史這一方面仍然沒多少了解,於是他疑惑的問:“甘木大哥,我不知道建木。”

    甘木眼裏的傷痛依舊沒有褪去,他聽了方興的話後,佇立了很久。

    祕境裏沒有風,但是卻有着如同春天溫暖般的亮光。甘木突然笑了一聲,那聲音帶着一點歇斯底里的瘋狂,他彷彿不堪重負般跌倒在地說:“建木……沒想到,連你也已經被忘記了。”

    方興立刻想要上前扶起甘木,但是甘木卻沒有把他的手搭上去。

    那棵巨大枯萎的樹,長得很奇怪,樹幹通直,被誰攔腰砍斷了,斷面那木茬尖尖凸凸的看着令人難受,沒有一片葉子,彷彿一棵死樹,沒有任何的生機,就像是隻剩下一個殼,只要用力一推,整棵樹都會被推到在地,變成一段段空心的木塊。

    就在方興還在擔心甘木的時候,甘木卻突然伸出手來,死死的扣住方興的右手說道:“既然你不知建木,那你隨我去一看。”

    也不知道甘木那瘦弱的身體爲何蘊含這麼強大的力量,方興掙脫不得,只好隨着甘木一同前往那片蔥鬱的樹林,朝着那棵枯萎的建木而去。

    甘木一直踉蹌的往前走去,方興正覺得奇怪,卻發現赤足的甘木每一步的腳下都會冒出佈滿密刺的荊棘。只是到方興踏過去的時候,那些荊棘又消失了不見,只會出現在甘木的腳下。

    白色的腳每一步都是黑色的荊棘,腳下的皮膚被荊棘劃傷的不忍直視,紅色的血慢慢滲出,透過荊棘的縫隙慢慢的染到地裏,被地裏的靈草吸收然後靈性大增。

    方興便說:“甘木大哥,你的腳。”

    甘木卻對於這腳下的荊棘早已習慣,恍然不覺,直到方興提醒,這才察覺過來。他看到腳下的荊棘,本來蒼白的臉上幾乎是如同一張白紙,他的聲音很輕卻帶着無與倫比的痛苦,他說:“這是我的罪,每走一步,都會荊棘刺腳,時時刻刻提醒我犯下的錯誤,我那愚蠢而又無法饒恕的錯誤。”

    方興總是害怕甘木下一刻就會死在自己的眼前,但是奇怪的是,甘木雖然一副病重的樣子,但是始終活着。

    身後走過的地方沾染了淺淺的血跡,方興向後看去,看到了綠色的草就這麼紮根在了染着血跡的地上,看上去讓方興覺得一陣心驚。

    甘木便自顧自地的開始說起話來:“你連建木都不知道,難怪聽到我的名時也沒有反應。外面到底過了多少年呢?建木已經枯萎了多久呢?我不知道?我應該知道嗎?一年是多久?時間的流逝,對了……我本來就是一個詛咒。”

    方興越聽越覺得甘木可能想法有些不太正常,甘木卻停不下來他的腳步,也停不下來他的聲音。

    於是甘木扣住方興的手力氣越來越重,方興覺得自己的手腕快要斷裂了。甘木的語氣越發混亂說:“有不死之國,阿姓,甘木是食,食之不老。我死不了,死不了啊!明明不死之國都已經死了,但是我卻還在。連大椿也死了,我看着它們都死了……全都死了,而我還活着。”

    “時間……時間是什麼?我擁有的太多了。只剩下我,我看過太多了,我只能困在這裏,看着這一幕又一幕重複在我眼前。我太無聊了,於是我犯下了一個錯,我偷了建木的一截,聯通了外面的世界。然後祛熠來了,然後更多的外界人來了。顓頊砍斷了建木,祛熠被鎖在了一個地方,然後一切又平靜了,也不同了。”

    方興這才知道面前的甘木犯下了什麼錯,甘木停下腳步,放下扣着方興的手,對着方興說:“到了。”

    方興看着面前的樹,望不到盡頭。心裏的熟悉感越發強烈,他一定遇到過這棵樹。

    “這就是建木……”

    “我還沒有向你介紹過建木,誰能想到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久的都有人忘記了建木了。”

    甘木的話讓方興陷入了沉默。

    甘木聲音裏有些溫柔,他輕輕的摩挲着建木表面,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說道“有木,青葉紫莖,玄華黃實,名曰建木,百仞無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實如麻,其葉如芒,大嗥爰過,黃帝所爲。”

    這麼一看,甘木卸去了那瘋狂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

    只是下一刻,甘木的眼裏又描上了一層悲傷,他說:“現下除了我還有建木,不知道還剩下誰了?畢竟……太久了。”

    方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就這樣站立在建木的面前,然後下定決心,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建木。

    甘木本來也不甚注意方興的舉動,只是當方興剛把手觸碰到建木時,一股充滿生機令甘木熟悉的氣息從方興溢出。

    那氣息比春風還要柔和,帶着蓬勃的生機似乎能一直達到心裏讓人都放下心防。

    甘木看着方興,疑惑的說出了一句:“建木……?”

    只是這氣息逐漸就衰弱下去,方興只感到自己的靈魂似乎慢慢的飄出了一件東西。方興不敢大意,注視這那個東西。

    那是一枝纖細帶着兩片嫩芽的樹枝,上面似乎有一張金色的光紙緊緊的綁在樹枝上面。

    甘木看到那枝樹枝,本來渾濁滄桑的雙眼混入了一絲清明,他嘆了一口氣說:“你是異世之人。難怪你會來到此處,是建木和祂讓你來到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