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河有道 >第97章 賜教
    

    計玉雅是蘇城城主的兒子,雖然平時有些持才自傲,但這也說的過去。現在無緣無故說要和一個陌生人比試,的確是令他們驚訝。

    然後他們就看到一位男子前來。

    一位學子不由得感慨:“處衆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間。”

    方興點頭微笑:“在下芳洲方興,應計學子之約,前來賜教。”

    以前見到計玉雅這等人物誰人不稱讚一句風流少年。如今看到方興,始知天下竟有神仙哉,濯濯如春月柳,軒軒若朝霞舉。

    對此,聽到大家心聲的方興掛着尷尬的笑容:行了行了,再繼續就過了。

    計玉雅和方興的比試從聚雅樓傳了出去,一時間,聚雅樓羣英聚集,真是應了聚雅此名。

    作爲點評在蘇城頗有名氣的學子看着聚雅樓點綴的秋菊,說出題目:“此時正是‘秋’,不如以秋爲題如何?”

    此話一出,衆人有些驚訝。須知以秋爲題的詩詞不勝數舉,要想讓人眼前一亮,着實困難。

    路過聚雅樓的賀煒和朱元見到聚雅樓人來人往,也不禁好奇,上前詢問才知道不知爲何計玉雅要和一位來自芳洲的學子比試。

    賀煒和朱元對視了一眼,也擠了進去。

    果不其然,他們看到了方興站在聚雅樓當中。

    朱元忍不住說:“多日不見,岳父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鶴立雞羣。”

    賀煒倒是想到其他事情:“若我沒有記錯,方同學對於詩詞歌賦不甚精通。不過他說過對於曲笛的造詣高於旁人。”

    雖然算不得七步成詩,但是比試的時間是一炷香的時間。

    對比起有些緊張的計玉雅,方興一點也不慌,畢竟他是真的不會。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計玉雅想着秋風的冷冽與秋天開放的菊花,吟誦道:“昨夜清霜冷絮裯,紛紛紅葉落滿階。園林盡掃西風去,唯有黃花不負秋。”

    計玉雅話音落下,衆人雖然點頭稱讚,但也覺得平常普通了一些。

    但是在一炷香內作出如此詩句,也是難得。計玉雅對着平靜的方興說:“請。”

    方興卻不急不忙,對大家解釋說:“我雖爲學子,但是對於詩詞不甚精通,對於曲笛卻頗有心得。”

    大家聽到方興所言,皆大失所望。只有朱元和賀煒一臉果然如此。

    方興卻不被這氛圍影響:“我詩詞造詣不及計學子,我吟誦前人一首七言絕句,也算參與。”

    聽到是前人詩作,大家興趣了了。但是賀煒卻不同,他問朱元:“朱元,你認爲方同學真的是個花架子嗎?”

    朱元有些疑惑,不知朱元爲何如此發問。

    賀煒卻說:“和方同學相處一段時間,他說過不通詩詞,我觀察他對於典故可能不太瞭解。但是他言談文雅,有時隨口說出的話也讓人驚豔聞所未聞,想必即使他的不通詩詞只是謙辭。你認爲,他所說的前人詩句真的那麼普通嗎?我懷疑方同學是以前隱居深山的大家傳承。”

    朱元點頭:“你話多,我跟你混。”

    賀煒:白說了那麼多。

    臺上的方興如同青竹立於林中,他帶着與計玉雅不同的和煦,精神爽朗的說:“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方興話音落下,頓時一片安靜。他們原本以爲方興會隨意說出一首詩來敷衍了事,卻沒想到這前人詩作竟是聞所未聞。

    此詩的確讓人眼前一亮,不同於多數頌秋之詩的悲寂寥寥,反而讓人聽出了對於秋日的嚮往與美麗。

    品詩品詩,這首詩值得細品。

    計玉雅也不由得反覆揣摩這首詩,即使方興認輸,但是計玉雅不認爲方興落了下乘。

    “方學子,在下有一事請教,據說此詩是前人所作?但我似乎曾未聽聞,不知是何人所作?”

    方興也好言好語的迴應:“是一位故去多年的前輩,名爲劉禹錫。我也只是機緣之下,纔讀到這詩。”

    “聽聞方公子對於曲笛頗有心得,不知今天能否聽君一曲?就當以詩換曲。”

    沒能親自作詩,方興也不好拒絕。此刻的殷櫻十分好奇的看着他,他只好拿出腰間的臨林。

    臨林一出,衆人都覺得對比於吟詩作對,方興更應該隨性瀟灑,手執玉笛臨風而奏。

    方興執笛,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與君奏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

    方興雖然曲技一般,但是他可以用靈氣加成。他不再推脫,選取了一段這個世界的普通小調。

    小調雖然普通,但是在方興的吹奏下。彷彿能感覺得到在廣闊的湖邊看到西沉的夕陽,湖中的漁家帶着鸕撐着船歸家,粼粼的湖面上滿是碎成金的光影,被飛過的白鷺劃過,湖面的金碎便落下了一道道的漣漪如花開般散到了遠處,漸漸消失。

    一曲奏罷,大家許久才反應過來。而方興吹奏完畢已經帶着殷櫻告辭離開了,因爲他有預感,要是再不走,他會遇到像在芳洲一樣的事。

    被人堵在門口,拼命送好感。

    大家反應過來,才發現方興早已離去。

    計玉雅想起剛纔與方興相遇的點滴,這才發現計意雅所言不虛。沒想到天底下真有這樣的雅士,僅憑短短几刻就能讓人明白何爲君子。

    謙虛有禮,溫文爾雅,他敗了。

    殷櫻看着方興帶着她快步離開聚雅樓,等到離得遠遠的,忍不住掩嘴輕笑:“方公子爲何匆忙離去?”

    方興這才停下來:“我不善交際。”

    殷櫻忍不住說:“方公子並不是不善交際,而是不喜交際。我相信,要是方公子願意,就連妖魔也願意把心都給了你。”

    “那倒不至於。被計玉雅一事打擾,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他們就像是朋友一樣,一路聊着天回到了殷櫻的家。

    在門口離別前,殷櫻笑着說:“我今天很開心。”

    方興也真誠的說:“我今天也很開心。”他看着殷櫻回到殷家,然後門緩緩關上。

    殷櫻和家人喫過晚飯,閒談了一段時間,就回到房間休息。

    芍藥忍不住問:[殷櫻,你有感受到愛的感覺嗎?]

    殷櫻把手停在自己的心臟處,那裏是她原本的心,也是現在芍藥的住處。她有些茫然的低聲說:“那種感覺,好像不是愛情。”

    芍藥沒有泄氣,她繼續問:[那你今天過的開心嗎?]

    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饒是一向沉靜的殷櫻也忍不住在嘴邊掛上了淺淺的笑意:“開心,方公子很好,也很體貼。我們今天還買了很多東西,還遇到了計玉雅。不過方公子解決了這件事,現在已經沒事了。”

    感受着殷櫻內心的歡喜,芍藥心裏暗想拜託方興果然是一件正確的事。

    殷櫻問:“芍藥,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他們都說自己會怎樣,但是關於芍藥的未來,卻沒有人告訴她。

    芍藥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對於修士而言,像我這種作惡多端的妖大概不能輪迴吧,只能消散在這世間。]

    殷櫻聽後心中一急:“不會的,我們可以拜託方公子。或者他有辦法。”

    芍藥而說:[殷櫻,你根本不知修士和普通妖魔之間的立場。方興即使是妖,可是他始終是修士,他答應我也是因爲殷櫻你現在還是人。從我被發現的那一刻,我就再也不奢望能夠全身而退。]

    她的確不知妖魔和修士之間的仇視,但是明白方興並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修士。雖然芍藥說不需要,但是殷櫻覺得不能放棄。

    她對芍藥說:“一定會有辦法。我會讓方興將你解救出來。”

    有間客棧的屋頂,方興正和穆樂茲望月對飲。

    皎皎的月亮懸掛在夜空,熠熠的星光點綴在夜幕。

    清冷的月光照下來,給方興灑上一層瑩白的光輝,將他映得如同月上仙人一樣清冷寡言。

    然而下一刻方興吹着秋天稍顯寒涼的風,不解的問穆樂茲:“你找我,我是很開心。但是爲什麼我們要在屋頂上吹着冷冰冰的風聊天?”

    穆樂茲看着方興出塵的氣質:“你不是喜歡這種意蘊嗎?”

    方興搖了搖頭,風吹過他的髮絲將月光切的零碎。他說:“都可以,我只是覺得朋友聊天,應該更加舒適。酒是溫的,薰着暖香,椅子鋪上鬆軟的坐墊,點上一盞油燈,這樣才更加符合聊天。”

    穆樂茲顯然注意到了方興的不同,他苦笑着說:“失策了。原本以爲如你這般出塵的花靈,只喜歡風花雪月。未曾想,你比大多數人更像是人。”

    “人,可不能隨意下判定。只要心是人,那麼誰又不是人呢?如果人沒有心,那麼它又怎麼能稱爲人呢?”

    “以前你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當時你和連修士趕往靈醫谷,我當時還自不量力想要降服你。”

    似乎覺得周邊有些昏暗,方興伸出右手食指,一朵橙黃色的小火花冒出,暖黃色的光芒照耀着周邊,也將方興臉上溫柔的笑容展現出來。

    那溫柔似乎能將人的心包裹起來,擋住一切冰冷痛苦,如同除夕夜裏喫着甜糯的湯圓一樣安心溫暖。

    穆樂茲察覺到自己的輕快愉悅的如同年少一般,他說:“沒錯,下次聊天一定好好準備,不在這屋頂吹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