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已臨近晌午,裏面人不多,只有稀疏幾名工作人員,來回走動。
陳奇的出現,並未引起過多人的注意。
畢竟這裏每天所接待的入伍退役的人員,都數以千計。
陳奇抱着手裏的木盒,來到一個服務窗口。
裏面坐着的是一個年紀約莫二十多歲的女性公職人員。
從對方胸前的掛牌得知,她叫劉素雅,是這裏的一位大堂服務員。
此時的她,正在一邊玩着手機,一邊喫着剛點來的外賣。
面對陳奇的到來,不知她是真的沒有看到,還是熟視無睹。
無奈之下,陳奇只得敲了敲窗口。
劉素雅這才心意闌珊的擡起頭來,“幹什麼的?”
“退役。”
劉素雅下意識打量了陳奇一眼,眼角不由閃過一絲不屑。
她在這個服務點,給老兵辦理退役手續,已經有好幾年了。
期間,她見過各式各樣的退役老兵。
一些人是因爲上了年紀,一些人是因爲負傷殘疾。
而像是陳奇這樣,年紀輕輕,就萌生退伍念頭的,也有不少。
在劉素雅看來,陳奇這類人,無外乎是剛開始抱着一腔熱血,想要建功立業,揚名立萬。
可到了軍中,發現事情並非自己想的那樣,吃不了苦頭,就選擇退役。
劉素雅父輩那一代,也都是鐵骨錚錚的軍人。
所以她從小就被灌輸了一個理念,喫的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若是吃不了苦,當初就乾脆不要參軍得了。
由此,劉素雅最看不起的就是陳奇這種人。
她抽出一張紙,拍在陳奇面前,“把這張表格填了,填好了再叫我。”
說罷,劉素雅繼續打開手機,一邊看着電視劇,一邊喫起了快餐。
對於劉素雅的無禮態度,陳奇也並未介懷。
他拿起那張表格,按照上面的要求,將自己的參軍閱歷,悉數填上。
其字跡工整,一絲不苟。
待填完表格,陳奇再次敲響窗口,“同志你好,我填完了。”
“等着,我把飯喫完。”劉素雅頭也不擡的回道。
“好。”
而後,陳奇獨自一人站在窗口。
許是常年軍旅習慣,其身姿挺拔,立如長槍。
這不由引來一些過路人的注意。
不過,在看到陳奇的那張青澀的面孔,再看到陳奇面前那個辦理退役手續的窗口,衆人均是黯然搖頭。
又過了幾分鐘,劉素雅終於喫完了飯。
她不緊不慢的將桌案整理完畢,而後拿起陳奇那張閱歷表格,起身說道,“跟我來吧。”
陳奇跟着劉素雅來到了一間內屋,房間不大,僅有幾張桌椅板凳。
與此同時,裏面還有兩名身着軍裝的男子。
兩人也是剛喫完飯,正在聊天攀談,嘻嘻哈哈。
劉素雅帶着陳奇走了過去,“張哥。”
那個名叫張哥的男子回頭,“哦,是小劉啊,什麼事?”
劉素雅指了指身後,“又是一個退役的。”
張勝點了點頭,“讓他過來吧。”
劉素雅對陳奇招了招手,而後也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如此一幕,三人保持坐姿,陳奇卻是站立,給人一種審問犯人的既視感。
張勝手指輕磕桌案。
“姓名?”
“陳奇。”
“年紀?”
“入伍幾年?”
“八年。”
“爲什麼退役?”
陳奇眼眸輕擡,“我只是想退役,需要盤問得這麼清楚?”
張勝微微一愣,隨意麪色有些不喜,“這是退役的一些必要流程,你只需如實相告即可。”
“原因有很多,解釋起來很麻煩。”陳奇答道。
張勝有些哭笑不得。
他給老兵辦理退役手續,不說上萬,也有幾千了。
還是第一次見到陳奇這般冷漠態度的。
“現在的老兵,都這麼有脾氣了麼?”張勝有些陰陽怪氣說道。
陳奇沉默不語。
張勝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氣無處撒。
“部隊番號,所處軍銜,以往有過什麼功績。”
“表格上寫得很清楚。”
張勝嘴角微抽,“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陳奇態度漠然依舊,“沒必要。”
此話一落,張勝突然拍案而起,“喂,你到底什麼態度?”
陳奇瞥了張勝一眼,“你們什麼態度,我就什麼態度。”
“你……”
張勝怒不可遏,剛想發火,一旁的另一位軍人將其拉住。
“老張,消消氣,消消氣,人家是來退役的,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矩,無需動怒。”
張勝氣憤,“這麼沒禮貌的兵,真不知是哪個部隊裏出來的!”
“大概,是文藝兵吧。”劉素雅這時說道。
也難怪她會這麼想,陳奇五官立體,儀表堂堂,長得細皮嫩肉,與市面上的一些明星小鮮肉無二。
要說陳奇是從哪個前線部隊裏出來的,他們如何能夠相信?
所以唯一的解釋,陳奇應該是哪支部隊裏的文藝兵。
張勝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情緒。
而後,他態度稍微轉變。
“陳奇同志,請你把上衣脫掉。”
“理由?”
張勝再次氣急,“這是退伍手續的必要流程,還需要我解釋?”
陳奇點點頭,脫下身上的外套,裏面是一件緊身T恤,其身上的骨骼輪廓,清晰可見。
劉素雅有些驚訝,“喲,看不出來嘛,身體還挺結實。”
在她的意識裏,文藝兵雖說也是軍人的一種,但由於他們難得上一次戰場,平日裏的訓練也就不多。
像是陳奇這樣,身材健碩,肌肉線條分明,實屬難得。
但下一刻,在陳奇將最後一件T恤也脫完時。
整個內室,倒吸涼氣之聲,此起彼伏。
“這……”
“我的老天,他的身上……”
由於先前陳奇的無禮,張勝已經不準備過多關注陳奇。
但聽到旁人的驚呼,下意識將視線投望過去。
待看清面前一切,他頓時渾身一顫,眼眸更是瞪大數倍。
那是一條條猙獰恐怖的傷疤,縱橫交錯,錯落無秩,前後都有,觸目驚心。
大的從肩膀延伸到腰間,小的不計其數。
最爲驚懼的是,他胸前那塊碩大的褶皺疤痕。
這是最靠近心臟的位置,足以致命,可他依舊存活至今?
這個人,究竟是經理了如何殘酷的折磨,才能將自己折騰出如今這副模樣?
他是經歷了多少炮火的洗禮,纔會留下這麼多致命創傷?
比起那些斷臂斷腳的鐵骨硬漢,此人能夠活下來,當真是一個奇蹟!